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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长篇传奇小说《步步惊心》上部完,下部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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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0 09:30: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楔子

  2005年,深圳

  华灯初上的街道,比白天多了几分妩媚温柔,张小文一身浅蓝色的职业套装,齐肩的秀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刚要进楼门想起浴室的灯泡的坏了,又转身向楼旁的便利店走去。

  开门,打灯,踢鞋,扔包,一气呵成。张小文从阳台上把沉重的梯子一点点挪到浴室,然后试了试平衡,然后小心翼翼地上了梯子,一边想着,唉!没有男朋友的坏处显现出来了,突然感觉脚一滑,随着“啊!”的一声惊叫,人已经摔了下来,身子后仰着重重摔倒在瓷砖地上,一动不动。

  清朝康熙41年,北京

  湖边的一个两层高的小阁楼,两个年幼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面对面站着一动不动,穿鹅黄衫子的象是已经赏完湖景,正要下楼,着浅蓝色衫子的象是上楼上到最后,再跨两步,马上就可以欣赏到美景。因楼梯较窄,一个人走富裕,两个人想同行,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两个人谁都不想给对方让路,又都觉得我硬走过去,她肯定要让的。然后两人都提脚,迈步,挤在了一起,穿浅蓝色衫子的小姑娘因为在下方不好用力,脚一滑,“啊!”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摔在楼下,不动了。


[ 本帖最后由 忧郁的熟鱼片 于 2006-3-2 09:3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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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0 09:32:26 | 显示全部楼层
贝勒府篇  第一章

  正是盛夏时节,不比初春时的一片新绿,知道好日子才开始,所以明亮快活,眼前的绿是是沉甸甸的,许是因为知道绚烂已到了顶,以后的日子只有每况愈下了,一如此时我的心情。已是在古代的第十个日子了,可我还是觉得这是一场梦,只等我醒来就仍然有一堆的财务报告等着自己。而不是在康熙四十一年。仍然是芳龄25的单身白领一个,而不是这个才十四岁的满族少女。

  十天前,浴室的灯坏了,我换灯泡时从梯子上摔了下来,醒来时已经是在这具身体前主人的床上了,据丫鬟说我是因为从阁楼的楼梯上摔了下来。然后昏迷了一天一夜。而对我醒后一切都忘记了的“病情”,大夫说是惊吓过度,好好调养,慢慢就能恢复了。

  “二小姐,我们回去吧,虽说已经过了正午,可这会的地热气才是最毒的,您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呢!”姐姐的陪嫁丫鬟巧慧在旁劝道。

  “好!姐姐的经也该念完了”我一边转身,一边应道。

  我现在的名字是马而泰.若曦。而我的这个白得的姐姐叫马而泰.若兰,是清朝历史上颇有点名气的廉亲王八阿哥允禩的侧福晋,不过现在八阿哥还未封王只是个多罗贝勒,而且也未需避讳雍正的名字而改名,所以应该叫胤禩。姐姐的性格说好听了是温婉贤淑,说难听了是懦弱不争,一天的时间里总是要花半天的时间念经,我猜恐怕是不太受宠的,至少我在这里的十天,从未听到八阿哥来。不过从这十天来看她对这个妹妹却是极好的,从饮食到衣着,事无巨细,唯恐我不舒服。我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我不能回去,那我在这个时空也只有她可以依靠了。可是想着未来八阿哥的下场,又觉得这个依靠也绝对是靠不住的。不过那毕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现在也顾不上了。

  我们回到屋中时,果然姐姐已经在了。正坐在椅子上吃点心,见我进屋,她带点嗔怪地说:“也不怕热气打了头。”我上前侧坐在她身旁笑说,“那就有那么矜贵呢?再说,我这么出去转了转,反倒觉得身体没有前几天那么重了。”她看了看我的脸色说:“是看上去气色好了一些,不过现在天气正毒着呢,你可别在这个时候再出去了。”我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

  冬云端着盆子过来半跪着服侍我洗手,我一边暗笑着想,知道是知道了,照不照做下次再说。巧慧拿手巾替我擦干手,又挑了点琥珀色的膏脂出来给我抹手,闻着味道香甜,只是不知道什么做的。

  弄完了正准备挑几块点心吃,突然觉得奇怪,抬头看,姐姐一直盯着我呢,我心里一跳,用疑问的眼神看回去。她又突然笑了“你呀以前最是个泼皮的性子,阿玛的话你都是不往心里去的,摔了一跤倒把人给摔好了,温顺知礼了。”我松了口气,复低头去看点心边笑问“难不曾姐姐倒希望我一直做泼皮。” 姐姐拣了块我爱吃的芙蓉糕递给我,“再过半年要去选秀女了,也该有点规矩了。哪能一直混吃胡闹呢?”

  一口芙蓉糕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大声的咳嗽起来,脸挣得通红,姐姐忙递了水过来,巧慧忙着帮我拍背,我连着灌了几口水,才缓过劲来。姐姐在一边气笑着说,“才说着有规矩了,这就做这个样子给人看,可没人和你抢!”我一边擦着嘴,一边心里琢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告诉她我不是你妹妹若曦?肯定不行! 最后心思百转千回,也没有一个主意。只能安慰自己,不是还有半年的时间呢! 最后只能若无其事地问姐姐“上次听姐姐说,阿玛在西北驻守,我也是三个月前才到这里,难道是是因为选秀女的原因,阿玛才把我送过来的吗?”“是啊,阿玛说额娘去世的早,你又不肯听姨娘的话,越管越乱。想着你倒还肯听我几句,所以送来,让我先教教你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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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0 09:33:2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几天我是早上吃了饭就去溜圈子,晚上吃了饭又去溜圈子,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出来的锻炼方法了。虽说简单,但效果是很不错的,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身体象是自己的了,不象初醒来的几天,总是力不从心的感觉。这日巧慧陪我溜完一大圈子,两人都有些累,假山背后正好有块略微平整的石头,巧慧给我铺好帕子,我坐了下来,然后拖她也坐在旁边。太阳刚刚下山,石头还是温的,微微的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分外舒服。

  我半仰着脸,看着头顶的天空,因为天色渐黑,蓝色开始转暗但仍然晶莹剔透,看上去是那么低,好似一伸手就能碰到它。我心想这的确是古代的天空,在北京读书的时候唯一一次看到类似的天空是在灵山上。正在感慨,听到巧慧说道,“二小姐,你的确是变了呢!”,这句话这几天姐姐老说,我也由开始的紧张到现在的不太在意了,仍旧看着天空问道“哪里变了?”“你以前哪能这么安静,总是不停的说话,不停的动,老爷说您是头‘野马驹子’!”巧慧停了一下,然后慢慢说到“您摔了之前,常常劝主子少念经,我们还庆幸着终于有个人劝劝主子了,可现在您也不提了。”我低下头来,看着巧慧,她却一碰我的目光就把头低了下去。

  我想了想,也慢慢说道“姐姐现在这样很好。”巧慧低着头,声音略带着颤说,“很好?都两年了,别人后进门的都有了!”我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解释,难道说告诉她八阿哥将来下场凄凉,现在越亲近,将来越受伤害。叹了口气,说道“远离了那些子事情对姐姐未尝不是件好事情,姐姐现在心境平和,知足常乐。我看不出来哪里不好。”巧慧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想看我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最后侧过了头说“可是府里的那些人……”我打断她的话说“抬头看看天空,看看这么美丽的天空,你会把那些个不开心的事情都忘了的。”她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抬头看了下天,又看了看我,还想说什么,可是我半仰着头看着天一动不动,她终是把话咽了回去,也随我呆呆地看着天空了。

  突然传来一阵笑声,从假山侧面转出两个人来,领先的身量较矮,略微有点胖,大笑着对后面一个说“这小丫头有意思!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怎么说起话来竟象已经历世情的人,不合年龄的老成!”巧慧一看来人,立即站了起来躬身做福,“九阿哥,十阿哥吉祥!”从到这里以来还没有见过外人,我一时愣在那里,看到巧慧请完安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也急忙躬身请安,心里却直为刚才他所说的话打鼓,我又忘了我现在的年龄是14,而非25了!

  前面笑着的那个,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模着下巴上下打量我,我心想这个应该是十阿哥了,侧后站着的那个身板格外挺直的,应该是九阿哥了。九阿哥平平的说了声“起吧!”我和巧慧直起身子,站在那里。我心里想着原来我首次见到的是传说中的草包和毒蛇,一边琢磨刚才的话有哪句不妥当,可毕竟没有说什么不敬的话,即使被他们听去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吧?!。十阿哥笑问到:“你是马而泰家的?”我抬起头,正对上他带笑的眼睛,又忙低下去回到“是!”他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九阿哥催道:“走吧,八哥还等着呢!”十阿哥一拍脑袋,一边急忙从我们身边走过,一边大嚷着:“是啊,我一看热闹就把正事给忘了!走,走,走。”九阿哥从我身边过的时候,我感觉他的目光好像从我身上快速得绕了一下。等他俩走过,我抬头看着他俩得背影,一边想着刚才十阿哥得样子,感叹倒“古人诚不欺我”,真是有点草包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笑容刚展开,正对上十阿哥回转的脸,一下子有点僵。

  往回走时,巧慧一直不说话,不知道是因为刚才有点被吓着了,还是对我不满。我也一直在想着刚才的事情,如果我那可怜的历史知识属实,十阿哥肠子可没有几道弯,只怕刚才的事情他是肯定会告诉八阿哥的,至于八阿哥会有什么反应,我拿不太准,那只能先给姐姐说一声,虽不至于有什么大事情,但有个准备总是好的。心里拿定了主意,也快到了,我慢了慢脚步说:“我总是希望姐姐能过得好的,放心吧!”说完也没有管巧慧什么反应就快步进了屋子。

  姐姐正侧卧在床上,小丫头跪在脚踏上给捶腿,我做个禁声的手势,找了正对着姐姐的椅子坐下。要搁在现在,恐怕追姐姐的人要不排个营也肯定有一个连。下巴尖尖,我见尤怜,肤色尤其好,细白嫩滑,在灯下看来更是晶莹。

  姐姐睁开眼睛,看我正在打量她,让丫鬟扶起来,靠着垫子坐好,边笑问,“你现在是越发静了,回来了也不说话,我有什么好看的?”我也笑着说“姐姐若不好看,这好看的人只怕也不多了。”丫头端了水给姐姐,我看姐姐轻抿了两口,复递回给丫头,又半眯着了。我淡淡说道,“刚才在园子里碰到九阿哥和十阿哥了。”姐姐等了一会见我没有下文了,睁眼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对旁边的丫头说,你们都下去给姑娘准备一下沐浴用的东西,旁边的丫头们都退了下去。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把晚上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姐姐听完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侧边的美人屏风。过了一会,她才叹道,“妹妹,你真长大了!”她替我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温柔地看着我说,“你现在不象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了,倒是好象是一跤摔大了十岁。”我心里想,的确是摔大了十岁。

  那日过后,虽想着没有说什么越矩的话,可心里还是担着一层心事,不过三天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动静,这心就渐渐得放回平处去了。只是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

  中午睡起午觉,去给姐姐请安,看周围得丫头婆妇都一脸喜洋洋的样子,姐姐脸上反倒是淡淡的,不禁问道:“怎么了?”姐姐没有接话,笑了一下,但还未展开却又收了回去,涩涩的。巧慧倒是开心的回道“爷身边的小厮刚过来传话,说爷晚上过来用膳”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沉默地坐着。姐姐看我不说话,许是以为我害怕,就微笑着说,“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又转向冬云吩咐“你回头给小姐打扮妥当了,晚上虽是平常的家宴,不用太正式。不过呢,今儿晚上是姑娘头回见爷,礼数是断断不能缺的。”

  古代的梳头,画眉,穿衣,这些我是一点不会,由得丫头们张罗,我乖乖做木偶人就好了。心里却一刻不曾闲,想着来这里前,看过的清宫戏中,这位八王爷可一直是雍正的死对头。能让雍正视作对手,恨得牙痒痒的人,也肯定绝非一般。心里倒开始企盼晚上了,觉得象是去见偶像,而且是面对面的私下会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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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凳子上扭了扭,穿成这样实在是遭罪。晚膳的时间早过了,可是八阿哥却是迟迟不来,我心问,难道是好事多磨?立即呸道,这也算是好事,大夏天的,穿得和个粽子一样,坐在这里傻等算哪门子的好事?刚开始的那股子新鲜劲也渐渐消失了,越发坐不住,站起来,从丫头手里抢过扇子,一阵猛扇,姐姐皱了皱眉头,说道,“哪就那么热了?”我一边扭着腰,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说,“要是再不来,我就回去换衣服了。真是受活罪!”话音还未落,就看见帘子挑了起来,三个人鱼贯而入,走在前面的十九二十岁的样子,身材颀长,穿着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碧色腰带,上面悬着一块同色玉佩。面如美玉,目如朗星,我暗赞,这八阿哥长得虽有点阴柔了,但仍然是个美男子。算是没有白受罪。看着我打量他,他眼神里一丝惊诧,嘴角噙笑的仔细看了我几眼。此时满屋子的丫头仆妇已经都俯下了身子,我这才反应过来,忙也俯下了身子,唉,我好象一直没有习惯这拜来拜去的规矩。

  他微笑着扶起姐姐,说了声“都起来吧!”然后笑对姐姐说,“有点事情耽搁了,回头我和九弟,十弟还有事情商议,所以就一块过来。因是一时起意,所以也没有叫人通知你”姐姐笑了笑,说“这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都坐定后,丫头服侍着擦脸,洗手,姐姐转身出去吩咐外面的太监传膳。我在旁边站着,心里想着,姐姐阿!你怎么把我给忘了呢?九阿哥面无表情,十阿哥还是那一副痞子样,自打进门,就时不时地瞄我一眼,八阿哥嘴角带笑,好象是有点累了,微眯着眼。姐姐转身进来,微笑着说“可以用膳了。”八阿哥点点头,这才睁开眼睛,看着我笑问,“这是若曦吧?前段日子说你身子不太好,现在调养得怎么样了?”我回到“好得差不多了”八阿哥又笑说,“你身子刚好,别站着了,坐吧!”我看了姐姐一眼,见姐姐没有什么反应,就坐了下来。

  席间八阿哥时不时和姐姐笑着说几句话,九阿哥默默地吃着东西,反倒是十阿哥,许是我和他恰好坐了个斜对面,他是边吃饭,边笑眯眯地看着我。胃口极好地样子,而我本来就因为天气热没有什么胃口,他又这么瞅个不停,我是越发地难以下咽了。心里想,我对他而言算不算是“秀色开胃菜”。我偷偷瞅了一圈,看没有人注意我,立即抬起眼睛狠狠地盯了回去,十阿哥正边吃边瞅得开心,冷不防我这一盯,愣在那里,筷子含在嘴里,竟忘了拿出来,就这么愣看着我,我盯了几秒钟,看着他那个傻样又觉得可笑,抿着嘴笑了一下,复低下头去吃饭,低头时眼神不经意一扫,发现姐姐,八阿哥和九阿哥都看着我。我心一跳,再不敢抬头了,只是低头快吃了两口,可一下子又呛住了,侧着身子,扶着桌沿一边捂着嘴咳,一边对姐姐摇手表示没事。听到十阿哥的大笑声,可我是再不敢去看他了,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漱口,接着吃饭,只是感觉脸上火辣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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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0 09:34:52 | 显示全部楼层
贝 勒 府 篇 第二章

  离湖不远的一株大树下,我穿着一身嫩黄的衫子,背靠着大树正在读宋词。昨天和姐姐特地要了宋词。因为以前偏爱宋词背了不少,两相映照着读就能认识不少繁体字了。

  想想我在现代也是苦读了十六年书,自认为也算是一个知识女性,可到了这里,变成了个半文盲。前日,因平时负责书信往来的太监不在,我就自告奋勇给姐姐读信,可一封信读来竟是一小半不认识,剩下得读出来的也带着点猜。在我什么,什么的声音中,信还没有读完,姐姐已经笑软在榻上了,“你说要读信,我以为两年不见,你倒是长进了。没想到,的确是长进了一点,会用什么代替不认识的字了。”姐姐笑得太厉害,短短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半天才说完。我也是又羞又恼呆在当地,当即决定,不行,我要脱掉文盲的帽子。坚决要作知识女性。

  想到这里,我不禁自嘲得笑笑,幸亏是落在这具小姐身体里,吃穿不愁,否则只怕要生生地饿死我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人。眼角一扫看见草丛里几只蚂蚁,突然想起小时候掏蚂蚁洞的事情,不禁来了兴致,在这具小身体里,我也好象有点反老还童。拿小树枝挡着蚂蚁不肯让它走,走两步,就被我拨了回去,走两步,就又被我拨了回去。

  正在偷笑,忽然觉得耳边呼哧呼哧地喘气声,一侧头,就看见十阿哥蹲在我旁边也正在看蚂蚁,我瞪了他一眼,再看旁边还有一双靴子,顺着靴子往上看,正好对上八阿哥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赶忙站起来请安“贝勒爷吉祥,十阿哥吉祥!”十阿哥也从地上站起来,站在我旁边一副惫赖的样子,笑着对八阿哥说:“看着鬼丫头的样子,我还当什么好东西呢!看来我是太看得起她了。”我心想,让你看得起也不见得是荣幸。

  八阿哥笑问:“读宋词呢?”“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书,回说“是!”十阿哥插嘴道“在看蚂蚁呢,摆了个读书的样子给人看罢了。”我侧头看着他,也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在我面前倒成了大爷。回道“你不知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吗?我看得是蚂蚁,可又不是蚂蚁。”他又有点愣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向八阿哥。八阿哥却笑着点头道“老十,你可要好好读书了!”又笑问我:“你看佛经?”我忙答道:“只是听姐姐念多了而已。”他笑了笑,转望着湖边,过了一会说:“念的是多!”我琢磨了一下,看他仍然是脸带着笑容,辨不出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淡淡回到“求得只是心平气和。”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看着湖面,旁边的十阿哥等了半天,好象插不上话,有些无趣,过去捡起地上的书问我,这些你都认识,我看着他挑衅的目光很想说,都认识,可事实搁在那里,只好说,“认-识-!是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不过我们正在彼此熟悉中。”他又是一阵爆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十阿哥那副痞子样就有点暴躁,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经大脑的。八阿哥也笑着问我“那你如何让自己认得它们呢?”我想了想说“自己猜”十阿哥笑叫“这也行?!我们都不用请先生了,自管自己猜就行了。”

  八阿哥叹笑着摇摇头说了声,“走吧!”先行了。十阿哥也忙把书扔还给我,追了上去,刚走了几步,又转身问我,“我们去别院遛马,你去不?”我一听大是心动,从来了这里还没有出过院门呢!颇有点谄媚地跑上前去,“我这样能去吗?还有我姐姐那里怎么说?”他一边走着说“这有什么不能去的,给你找匹温顺的老马,让小厮牵着就行了。至于你姐姐那里,管我什么事情?”我看他又摆起谱来了,有心想刺他几句,可是又惦念着这难得的出门机会,只好―――忍――――。看他走得倒是不快,可我也要小步跑着才能跟上,我装做突然想出个好主意的样子说“八贝勒爷说得话,姐姐准是听的。”他看我一眼说“那你就去和八哥说吧!”我觉得自己能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怎么这个老十是个顺竿子就往上爬得主呢?恼道“是你请的我,你要负责到底,要不我就不去了!”他斜睨了我一眼,一副你爱去不去的样子。我转身就往回走,他连忙拉住我说,“得!得!我去说,行了吧!”我这才笑看了他一眼,甩掉他的手,跟着他疾步快走。

  到了门口,小厮们迎上来说,马车已经备好了,早等着了。八阿哥也不说话,头里领着就上了马车,十阿哥也纵身一跳就上去了。跪在地上给我作脚踏子的小厮不过十三四岁,一脸的稚气,盯着他的背,可这脚是怎么也不愿踏到他背上去。十阿哥在车厢里嚷嚷着“磨蹭什么呢?”八阿哥正好坐在对侧面,笑了一下,把手伸了过来,我松了口气,让小厮让开,拉着八阿哥的手就着力,爬上了马车。十阿哥嚷着“麻烦!”一边往里挪了挪,示意我坐他旁边。马车开动了好一会,突然感觉胳膊一疼,我转过头瞪着十阿哥,他缩了缩脖子说,“你干吗,发什么呆,问你话也不回。”我脸一红,转过头去,不肯理他。刚才我一直在想,八阿哥的手怎么那么凉?

  我趴在窗口,一直往外看,街上人来人往,林立的店铺,好一派康熙盛世图!马车过处,人们都主动立往两边让路,所以人虽多,但马车的速度却不算很慢。我看着外面“咦”了一声,可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只是摇了摇头。十阿哥探出窗户头向后张望了一会,又缩回来,纳闷地问我“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我一愣,又一笑说,“看着什么不告诉你。”又看向窗外。他恨恨地瞅了我眼,不理我,可过了一会究竟是没有忍住,复问道“你刚才究竟咦什么?”我转回头,目视前方,不理他。十阿哥又推了推我,我说“告诉你可以,不过你也得给我点好处才行。”他惊叫“问问你看到什么而已,还要给你好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是我看见的有趣的玩艺,你要听当然要给点好处,难道你听说书的时候都是不付钱的吗?”我说完,又掀开帘子向外看出去。过了一小会,感觉我手里多了样东西,一看是张银票,他说“可以讲了吧?”我把票子扔回给他“哼!”“那你到底要什么?”我笑了起来,心想逗着你完的,还真不知道要什么。突然想起《依天屠龙记》,说“我这会子也想不起来要什么,这样吧,你以后答应我一个要求就行了。”看他想张嘴,我又接着说,“绝对不会是什么你做不到的事情。再说,你一个阿哥答应我一个小丫头的要求,又能有什么难呢?”他有点不甘,不过终于笑着说“好!我答应你!”我拍了拍手笑说“你可记好了,我可是有证人的”。上车后,八爷就一直闭目养神。这会听到我的话,睁开眼睛,看了十阿哥一眼,又笑看着我说,“记住了,可以说了!”

  “嗯,嗯!!”我清了清嗓子说“街上人很多,可马车行得很平稳,看见的路人都老远就让开了,可我们并没有表明贝勒爷坐在里面,我当时有点疑惑这怎么回事,所以就咦了一声。”“那你摇头呢?”我接着道“后来又想,这样的马车,绝非一般人能坐的。这又是在天子脚下,升斗小民也是多有见识的,所以即使不知道究竟坐得什么人,可知道让道总没有错的。至于说摇头,只是因为我想到自己成了狐狸而已。”“狐狸?”十阿哥疑惑地看着我,又转头看向八阿哥,八阿哥笑着说“狐假虎威”,十阿哥反应过来,刚要笑,又顿住,嚷道“就这样呀,这就换了我一个要求。”我看着他懊恼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低着头笑起来,一抬头看着八阿哥正看着老十也在笑。只不过这次的笑和以往好象很不同,我盯着思索,哪里呢?八阿哥一侧眸,正好对上我带着探究的目光,我们俩就这么静静得看着对方,最后还是我有些抵受不住,先转开了眼睛,低下了头。心里想,果然厉害,不愧是玩心眼长大的人,想当年我盯着我们班男生看得时候,无人敢正面迎我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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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0 09:35:1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坐在桌前正在临帖,唉,我的毛笔字不提也罢,现在那是我心头一痛。这几日被十阿哥已经不知道嘲笑了多少次了。我也由刚开始的脸红到现在坦然受之。

  那日骑马玩得是十足开心,十阿哥就不用说了,为“满人马背上得天下”做了现场演示。就连略显单薄的八阿哥也是身手矫健,只是不能持久而已。我在马上坐了一会(别问我为什么只是坐着),觉得坐在马上还不如坐到草地上去,就索性坐到草地上远看着他们。回来的路上,十阿哥还嘲笑我说,象是汉人的小姐。我心想,本来就是汉人的小姐。只是回来后,虽因为八阿哥派小厮事先打过招呼,姐姐没有说什么,可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因为玩得开心,我觉得还是值得。

  从那日后,十阿哥隔三茬五的总会来看看我,有一日我问他“旮旯”怎么写,他也回答不上来,我们互相嘲笑对方几次,只好作罢。隔日,不知道怎么八阿哥知道了这件事情,让十阿哥告诉我,我有问题可以去问府里的关夫子,一个五十多的老头,住在府里的西边。这段时间若说我有大的收获,那就是我和十阿哥的革命友谊飞速发展。借用巧慧的话说,十爷是隔几日不被小姐刺几句,心里就窝得慌。我窃笑,他一小屁孩和我斗?!不过这么一来二去得,我觉得他已经不是那个我心中的草包了,也许胸无城府,文墨不通,莽撞冲动,有时还不讲道理,可是觉得他倒更象是我在现代的朋友,我不用去揣度他心底的意思,我可以直接地把我的喜怒哀乐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我又写了几个字,觉得再难集中精神,也就索性搁笔了。透过珠帘隐约看到姐姐正在听一个小太监说什么,然后挥了挥手,小太监就下去了。我走出去,让丫头给我端茶过来,姐姐对我说“晚上,贝勒爷要过来一块用膳。”我喝了口茶,问道“十阿哥也过来吗?”姐姐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不准的事情。”她突然定了一下,吩咐丫头们都下去,坐到我旁边。我觉得架式不对,可又猜不出来她想说什么。只好也沉默着。姐姐一直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实在忍不住了,只好问“姐姐,我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姐姐点了点头,象是下定决心,仔细地看着我的脸问:“你对十阿哥有意思吗?”“啊!”我有点惊,忙道“这什么和什么呀?我们俩只是玩得来而已。”姐姐看我脸上的神色不是装出来的,松了口气说“没有就好!”紧接着又严肃地说“咱们满人虽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可你一个姑娘有些分寸要把握好了。”我有点气又有点笑,气的是,说了几句话,玩了几次,还都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就好象我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笑的是,姐姐和当年找我谈早恋问题的高中老师可真是象。

  八阿哥过来的时候,我和巧慧正在院子里踢毽子,我已经踢了四十下了,我现在的最高记录就是四十下,我想着要冲破记录了,所以明看见了他,但装做没有看见继续踢,巧慧和别的仆妇要请安,八阿哥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大家只好都呆愣在当地看我踢毽子。45,46,47,唉,终是受不了这个诡异的气氛,自己停了下来。装做刚发现八阿哥的样子,慌忙请安,这才一院子的仆妇丫鬟们纷纷请安。八阿哥取笑地看了我一眼赞道“踢得不错!”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心里想,虚伪!这里的丫鬟踢得好的简直是好象全身上下到处都能踢毽子,而我只会用右脚踢,这也能是好?仆妇们挑起帘子,八阿哥率先进去了,我也随后跟着进去了,还不忘转头对巧慧说了声“记住了,47下!”站定了,发现正对着八阿哥站着,姐姐正低着头帮他挽袖子,我四周看看,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只好看着姐姐和他。姐姐挽好袖子一抬头看着我正盯着看他们,脸一红说道“杵在那里干什么?”我这才觉得是有些不太对,脸也有些红,转过头讪讪地说“就是不知道干什么,才杵在这里的。”八阿哥笑着说“这么多椅子,你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心想,这是赐坐了,找了把椅子忙坐下。姐姐说,“你也擦洗一下,然后就可以用饭了。”

  吃过饭,漱完口,撤了桌子。丫鬟们又端了茶上来 。我想着上次八阿哥虽然来用了膳,可是很快又和九阿哥和十阿哥走了。看这次不急不忙的样子,今晚怕是要歇在这里了。正在胡思乱想,听到八阿哥说“再过几日就是十弟十六岁的生辰,因不是什么大的生辰,宫里大概也就随便意思一下。我们哥几个却想借这个机会私底下好好热闹一下。十弟也还未有自己的府邸,所以我琢磨着就在我这里办。”姐姐想了一下说,“臣妾没有操办这个的经验,不如问问大福晋的意思。”八阿哥喝了口茶说“她现在身子不方便,再说,” 他顿了一下说到,“这也是十弟自己的意思。”姐姐看了我一眼,道“那臣妾就来办了。”我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八阿哥缓缓说道“既是私底下,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大家只是找个地方热闹一下而已。”“太子爷来吗?”姐姐问。“帖子肯定是下得,来不来说不准。”姐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姐姐垂目不说话,八阿哥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也不说话。我端起茶盅要喝,却发现已经喝完了,只得又放下,丫鬟上来要添水,我摆了摆手,她又退下去了。我觉得气氛越来越怪,只好站起来,干巴巴地说,“贝勒爷若没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先下去了。”八阿哥刚抬起手,姐姐忙说道,“刚才吃了茶,这么早就睡吗?”我笑回,“不睡,回去临帖去。”姐姐又说道,“这才吃了饭多大会,就临帖,回头胃疼!”我心想,反正我是现在不能走了,只好干笑两声,复又坐下。招了招手让丫鬟添水。八阿哥只是嘴角含笑看着我们。我琢磨不出来他是否不悦,只好放弃。

  是沉默,又是沉默,还是沉默,天哪!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决定爆发了!(我修身养性的功夫显然不能和这两位相比。)

  “我们下棋吧!”我站起来道,姐姐摇了摇头说:“不会!”我又看向八阿哥,八阿哥点了点头对旁边的丫鬟说“拿围棋!”我忙叫道:“我不会下围棋。”又忙说,“我们下象棋吧!”八阿哥却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我“啊!”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又坐回椅子上。

  是沉默,又是沉默,还是沉默!跳棋,军棋,扑克,官兵捉贼,仙剑奇情….我发现我想得已经对解决现在的状况毫无帮助了,赶快扯回了思绪。我决定了!

  “我们下围棋吧!”八阿哥问“你不是不会下吗?”我问道“不能学吗?”他想了想,嘴角的那丝笑容最终变成了一个笑脸,说“那好!”我有些恍惚,想起那次在马车上的笑眸。然后我突然明白,原来当时觉得不同是因为他的眼睛,上次他的眼睛也在笑。平时他的笑从未进到过眼睛里。

  八阿哥粗粗讲了规则,说边学边下。他让我执黑先行。小时候爱慕虚荣时,也打过围棋谱,最后上了高中学习越来越忙,本来也没有兴趣,就把这个极其费脑的围棋给丢了,转而玩简单易玩学的扑克了。我想了想,惦记着那句“金角银边草肚皮”,就找了一角落子。姐姐侧坐在我身边。我本来有意让姐姐多学一点,可看她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只好作罢。一会的功夫,棋盘已经是大半片白色山河。我心里有点郁闷,问道“你也不让让我?”八阿哥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让你?”我哭丧着脸说“让了都这样,这要不让…..”他问“还继续下吗?”我说“下!”既然已经输了,只能尽量争取少输一点。腹中只能割舍了,让白子吃吧。守着两个角,绞尽脑汁地,拼命地想当年得一些残存的印象。最后不知道是我想出来的方法真起了作用,还是他让了我,反正我的两个角是做活了。呵呵!还是有点成就感的。

  八阿哥看着棋盘问“你学过下围棋?”我说“看别人下过,知道一点点! 怎么样?”他戏谑地看着我说“不怎么样! 不过知道‘壮士断腕”,也不错了。”我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我心想八阿哥今天要歇在这里了,于是站起来说,“若曦告退!”八阿哥点了点头,姐姐也站起来吩咐丫鬟们准备浴汤。我做了个福,就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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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0 09:39:23 | 显示全部楼层
  随着众人起身,坐回桌前。太监又捧了戏单过来,太子朗声道“今儿是给老十作生日,让寿星先点吧!”十阿哥站起来回到“先头已经点过了,就等二哥点的了。”太子这才拿过单子细看。

  这下我是完全不知道上面在唱些什么了,旁边的两个姑娘倒看得分外入神。我吃了点东西,又看了看太子,忽想到央视版《笑敖江湖》中的林平之,暗笑,是有四五分象,只是多了几分贵气。

  几个大阿哥,时有说笑,酒喝得并不多。可自十阿哥往下,酒是象水一样往下灌。十阿哥和几个阿哥都站在十三阿哥桌边要他喝酒,他也不推拒,举杯就干。干完之后,大声说道,“我们可要多给今晚上的寿星敬几杯。”众阿哥又纷纷向十阿哥举杯!我心想真是引火烧身。

  吃也吃饱了,台上的戏换了一出,可我仍是不知道在唱什么。瞧到十阿哥起身,走离了席。转眼看姐姐正在一面看戏,一面和别的福晋说话。我也起身尾随十阿哥而去。巧慧要陪来,我说“你就在这里候着,我去去就回来。”前面一个小太监领着路,十阿哥歪歪斜斜地走着,我心想果然是喝不过十三,人家仍是神清气爽的,他却已经颇有醉意。看到前面的屋子,才明白过来他是要去小解。我有些不好意思,忙转回身子往外走了一段等着。

  过了一会,小太监陪着出来了。看我站在那里,他紧走了两步上来,问道“站在这里干什么?”我说 “给寿星送礼来了!”他看我空着手,问“礼在哪里?”我看了眼旁边的小太监,他吩咐到“你先回去吧!”太监扎了安自去了。

  我领头走着,十阿哥跟在身后,又问“礼呢?”我也不理他,自顾走着,他随我进了湖边的水榭。离戏台不算远,那边灯火通明,还看得见戏台上的人,戏曲却只是隐约可闻,毕竟现在没有音响。我站定了,指了指连着栏杆的木长凳,对十阿哥说,“坐那里!”他一脸困惑,还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走过去靠着栏杆坐下。面向他,我认真地请了个安。水榭里没有灯,只有天上的一弯半月,他坐在暗处,我不太能看得清楚他的脸。只听到他问“你的礼该不会就是请个安吧?”我清了清嗓子,柔声唱道:

   寿筵开处风光好,

   争看寿星荣耀。

   羡麻姑玉女并超,

   寿同王母年高。

   寿香腾寿烛影高,

   玉杯寿酒增寿考。

   今盘寿果长寿桃,

   愿福如东海得寿比南山。

   青鹿御芝呈瑞草,

   齐祝愿寿弥高。

   画堂寿日多喧闹,

   寿基巩固寿坚牢。

   京寿绵绵乐寿滔滔,

   展寿席人人欢笑。

   齐庆寿诞中祝寿间妙。

  尾音刚落,就听见水榭外的拍掌声音。“我说十哥到哪去了呢!原来这里搭了个小戏台。”十四阿哥一面拍着手,一面进了水榭,身后跟着一脸笑意的十三阿哥。我请了安,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十阿哥却极是反常地没有出声反驳,只是站起来说道“酒气有些上头,所以坐一下,那回吧!”十四阿哥绕着我走了一圈,上下打量边说道“什么时候也给我唱一出!”我被他看得有些生气,说到“十四爷生日的时候,如不嫌弃,奴婢一定唱。”他笑了两声,还想说什么,十阿哥却紧着声道“十四弟!”十四阿哥忙摆手笑说“好,好,好!这就走吧!”三人先后出了水榭。我一屁股坐下,想这算什么?

  坐了会,估摸着再不回去,巧慧肯定要急了,遂起身往回走去。看着前面歌舞升平,心里却一片苍凉。觉得那是一个更大的戏台,而我是一个看戏的。上演的是一幕悲剧,如果不动情,那么看完也就算了,可我现在却是看得入了戏,感同身受,却又无力回天。

  正低头慢走,突然眼前一个声音喝道“你长眼睛了吗?往人身上撞。”我一吓,忙停下,抬头看,是郭络罗家的小格格,正俏生生地立在我前面约十步远的地方,身后跟着个小丫头。我没有心情理她,想快步从她身边走过,她行了两步挡在我身前。讥讽道“真是个‘野人’,一点规矩没有。”我侧走了一步,想绕过她,她也随着我侧走了一步,仍旧挡在身前。我有点烦,抬起头盯着她,想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她得意洋洋的笑说“听说你脑子摔坏了。”我也一笑说,“有些人,不用摔,脑子也早就坏掉了。”她收了笑容,气道“有娘生没娘养的野人!”我盯着她,笑说道“有些人倒是有娘养,可却是连野人也不如!”她有些急,看她越急,我却越是觉得好笑,真是个小姑娘,这两句话也值得急。想当年我和同桌吵架,荤俗雅不忌,一边骂着还一边要笑得越坦然越开心,这样效果才越好。看我笑眯眯地看着她,她突然脱口而出“和你姐姐一样,都是不知礼数的贱蹄子!”

  说我贱没什么,只不过是我的骂人词典中的初级词汇而已。但说姐姐却不行。从我在这个世界刚睁开眼睛时,姐姐对我的细心体贴照顾爱怜娇宠,已经一点点,一滴滴涔进了我的血液中,她是我在这个时空中最在乎的人!我唯一的亲人!我冷冷地盯着她“你从哪里听来的话?”她看我急,有丝得意“从哪里听来的不重要,反正就是贱――蹄――”她有意得拖长声音重声道。我“啪”的一巴掌甩过去。小丫鬟冲上来搀着她,叫道“格格”,她捂着脸看着我,一脸不敢置信。我仍是盯着她,冷声问道“从哪里听来的?”她突然推开丫鬟冲过来想扇我。可惜我气势是25岁的,可身体是14岁的。所以接下来的场面,可以用‘惨不忍睹’四字来形容。

  见过女生打架吗?就是抓,掐,挠,抠,拧,外带扯头发。因为脚穿花盆底,所以当我们摔在地上扭打起来后,我们还动用了‘咬’。只听到,旁边小丫头哭喊着“格格,格格”,她试图分开我们,可是两个扭打在地上的女人,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拉。最后只听到她大喊“来人呀,来人呀!”太监小厮丫鬟纷纷闻声而来,叫嚷着“别打了,别打了!”可惜地上的两个娇贵的主子打得正欢,哪里听。他们又不敢使大力,怕伤了哪个都不好交待。

  本来就在酒宴旁边没有多远的地方,最后终于惊动了太子阿哥福晋格格们,几个小阿哥跑得快,很快就过来了,大阿哥们和太子爷也随后跟了过来,女眷一则走得慢,二则离得本来就远一点,所以过来得慢。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当先过来,,八阿哥,九阿哥随后,十阿哥身子不太稳也晃悠着跑过来。四阿哥,太子爷比较矜持,所以走得慢一些。

  十四人未到,声已先到,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快住手!”十三也喝道“住手!”可谁听他得呢?我们继续!没办法,十三,十四只好快走过来准备动手拉。

  忽听得一声“扑通”,众人齐声惊叫。原来我们俩打架的地方本就在湖边,这会子满地滚着扭打在一起,早昏了头,连着翻了几个滚就掉进了湖里。

  我刚掉进湖里时还有几分窃喜,心想我在大学里可是考过蛙泳200米的。可紧接着就发现自己错了。脚蹬花盆底,身穿美宫装,头戴重头饰,再加上还有一个人紧拽着我的衣服乱动,我和不会游泳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好闭着口气等人来救,心想应该很快的。可时间过得好象很慢,我觉得我胸里已经很闷了,越来越紧张。正觉得我已经不行了,感觉一个人贴着我的背,手从我腋下穿过搂着我,拽着我衣服的手也被拉开,然后慢慢浮出水面。刚出水面,我就开始大口喘气。上了岸后,发现抱着我的是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正抱着郭络罗格格爬上岸,她大概呛了水,双眼紧闭,身体一动不动。我虽然比她好,可也是身体无力,软倒在地上,靠在十三阿哥怀里只知道喘气。十阿哥冲上来,拉着我问“有事没有?”我没有什么力气地微微摇了摇头。郭络罗格格那边已是叫声嚷声一片,我看他们拼命的压她的肚子,我心想难道实在不行我还要过去给她做人工呼吸?正想着,看她吐了几口水出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姐姐这个时候才刚到,看我坐在地上,扑上前来,只是模我,手有些抖,我安慰她“我没有事情,没有事情的!”她确定了我没有事情,这才站起来,又冲到郭络罗身边去查看。巧慧和冬云过来,从十三阿哥怀里接过我,扶我站起来,又拿了披风把我裹起来。八阿哥板着脸一丝笑容也没有,身旁郭络罗格格的那个小丫鬟正在低头回话。四阿哥和太子爷无语站在那里。那厢郭络罗格格缓过来劲来,用力搡开身边的姐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姐姐踉跄一下也坐倒在地上。我一看用劲挣脱巧慧,冲了过去,姐姐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我这才闻声狠狠地站住。姐姐高声问道“怎么回事?”我裹着披风立在那里,轻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郭络罗格格,“哼”了一下没有吭声。姐姐又转向郭络罗格格柔声道“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若曦欺负了你,告诉我,我替你作主。”边抽出绢子想替她擦眼泪。她把姐姐的手狠狠打开,带着哭声喊道“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是……”我厉声大喝道:“你再说一个字!”她狠狠地盯着我,我也极其阴历的盯着她,跟我比气势?她终是把话吞了回去,张嘴又想哭,我上前两步喝道“不许哭!”她坐在地上仰着头,张着嘴看着我。显然是从没有见过这么不吝的主,有些吓傻了。

  不过傻在当场的可不止她一个,姐姐,十,十三,十四他们都有些震,四阿哥,八阿哥,太子爷也都静静地看着我,当时一地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最后太子轻笑了两声道“没想到十三弟在这里倒有个妹子了!”大家这才反应过来,郭络罗格格依旧哭了起来。姐姐恨恨地看了我两眼,让巧慧冬云扶我回去。自己忙着照顾郭络罗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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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0 09:40:28 | 显示全部楼层
贝 勒 府 篇 第四章

  自从那日落水后,已经五天了。可任凭我是做低俯小,温柔可怜,还是装疯卖傻,姐姐都不和我说话。屋子里的丫头也凡事都静静来,悄悄去,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人人都当我是‘隐形人’。我心想自动禁足在屋,也不能换来原谅,索性出了门。

  一路晃悠过去,只觉得路上碰到的太监小厮丫鬟仆妇们眼光都不对,待我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恭敬和小心。我也不太在意。仍旧在园子里晃来晃去。远远瞅到十阿哥,十四阿哥的身影,忙追了过去。

  他们回身见是我,都是一愣,只管瞅着我。我也歪着脑袋吊儿郎当地回看着他们。最后,十四阿哥‘噗哧’一笑说:“你这是什么样子?”我裂了列嘴说“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十阿哥嘻皮赖脸地道:“我以为你对我就够凶的了,现在看来,以前对我还是很好的!”十四阿哥摇着头笑叹道“初见还以为是一位娇柔美佳人!”我问到“那现在呢?”他抿着笑,反问道:“你可知道你已经‘一战成名’了吗?”我心想,当时这北京城里最尊贵的少爷小姐们恐怕都在场,总是会有人替我宣扬宣扬事迹的。我紧了紧嘴角,说:“猜也猜出来了。”他笑道“这几天全紫禁城的公子哥们谈笑的都是‘拼命十三妹’!”我“啊”了一声,他接着道:“连皇阿玛都开玩笑地问十三哥‘什么时候认了个妹子?’”我不敢置信地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十四阿哥。心想,天哪,连康熙帝都知道我了。十四阿哥看我的反应,越发笑地欢。

  正笑闹着,就看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抹了抹额头的汗上前请安,然后对我躬身道“园子里转了好几圈可找着您了!爷说要见你,在书房等着呢!” 我心想审判结果终于要揭晓了。心里惴惴的。不是怕他对我怎么样,而是怕会牵连到姐姐。十阿哥看我脸色忧虑,粗着声音道“现在知道怕了?”十四阿哥却敛了笑,柔声说道:“别害怕!我会帮你说情的。”我诧异地看他,他微微一笑,我低声说道:“那谢谢了!”

  我们进去时,八阿哥正坐在桌前写字。只向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点了点头,瞅也没瞅我一眼,继续低头写字。十阿哥,十四阿哥找了椅子各自坐了。我站在中间一动不动,低着头心想,又来了一个把我当‘隐形人’的。

  过了好一会子,十阿哥,十四阿哥茶都喝完了一盅。八阿哥才放好毛笔,封好写的东西,对旁边的太监说道“把折子直接递到吏部。”太监揣好东西自去了。八阿哥抿了口茶,对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说道:“今而早上的事情你们怎么看?”十阿哥冷笑了一声,嚷道:“能怎么看?摆明了就是明珠那老头又和索额图对上了。”八阿哥没有理他,只是看着十四阿哥。十四想了会说道:“事情透着蹊跷。皇阿玛虽没发话,但我揣摩他心里早拿定主意了,我们就等着看吧!”八阿哥听完点了点头。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我是一概没有听进去,只心里想着,政治斗争!然后我就站啊,站啊,站啊,站啊……。

  天已经黑透,一个太监进来问是否该备膳。八阿哥笑说:“光顾着说话,竟忘了时辰!这么晚了,您们回去也难得折腾,若是没打紧事,就在这里用膳吧!”十阿哥,十四阿哥都笑说好。太监领了话转身出去了。

  八阿哥看着我,手指敲着桌子,脸上仍带着笑。屋里静悄悄地,只听到低低的敲桌声音。我还是低头站着不动,拜当年军训严格所赐,我还就这么站了几个时辰。八阿哥转头对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笑说到:“你们先去吧!我随后就到!”两人站起后,十四阿哥径直去了,十阿哥却期期艾艾地说:“我们还是一块走吧!”八阿哥笑着深看了他一眼,说道:“还不走?”十阿哥看了我一眼,终是走了。

  八阿哥让屋里的太监也退了出去。然后走到我身前站定。只觉得一股无形地压力压得我好象快要站不稳了。我低头看着他的鞋子,心‘扑通,扑通’地跳,心思千回百转,却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过了半日,他低声说道:“头抬起来!”我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终是没胆,遂乖乖把头缓缓地抬了起来。脖子,下巴,嘴巴,鼻子,终于对上了他的眼睛。一双深深眼睛,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我很想转开视线,可不知为何却没有动,只是看着。他脸上紧闭双唇,一点表情也没有,也只是看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有一秒钟,也许有一个时辰。他从嘴角渐渐逸出一丝笑来,然后这笑意慢慢地扩散到脸,最后眼睛里也盛满了笑。我却觉得我真地站不住了,不禁捂着胸口倒退了两步。他大声笑了起来。我心想,原来他笑的声音这么好听!象是微弱的电波流过心脏,让你的心麻麻的,酥酥的。

  他嘲笑的问:“你那天晚上的泼辣劲哪去了?”我头有点蒙蒙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傻站着。他又笑了几声,提步往外行去,到了门口,回头笑道:“你是还想再站吗?”我一听,忙转身跟出去。他吩咐完太监送我回姐姐那里去,自转身走了。

  站久了,腿有些僵,我一步一挪的,太监在前面提着灯笼领路。我边走边琢磨,八阿哥这是什么意思,这事就算完了?正走着,前面的太监忽躬身请安:“十阿哥吉祥,十四阿哥吉祥!”我一看,原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正站在路边。

  十阿哥看我脸含悲凄,急问道“怎么样?”我咬着嘴唇,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几次后终是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十阿哥抓起我的手,说道:“走,我们找八哥去!”我抽出手,幽幽看他一眼,然后目无焦点地凝视前方,脸上无限凄苦,缓缓摇了摇头。

  “哈,哈,哈……”十四阿哥弯着腰,捂着肚子大笑,叫道:“天哪!”十阿哥被他突然而来的笑给笑蒙了,带着怒气看着他。“噗哧!”我也笑了起来。十阿哥看看我,又看看十四,突然一甩袖子转身就走,边怒声道:“我是白担了这个心!”我和十四忙赶前拦住他。敛了笑意,我软声道:“下次不敢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十四阿哥也连连做揖。十阿哥这才脸色和缓。

  我转头盯着十四,问道:“是谁说要给我求情的?”十四笑说:“八哥是出了名的温润君子,他待人接物从来都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如果你进去时,他对你一切正常,我倒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求这个情。”顿了顿,接着道:“后来,看你站的时间越长,我心想,得,这情不用求了!”我听后,无语。十阿哥却怪道:“那你怎么不提醒我?”十四笑说:“等着看戏呗!”十阿哥气道:“好你!十四!你……”十四截道:“这人也看了,心也安了。该吃饭去了吧!”

  刚走了两步,想了想,我回身又叫住他们,问道:“郭络罗阿附府是什么反应?”十阿哥张嘴刚要说话,十四抢说道:“反正这事到这里就算揭过去了。你也不用再想了,赶紧回去让丫头好生给捶捶腿吧!”

  回了屋子,姐姐看我进来,没有什么表情,只对旁边的丫鬟吩咐道:“让厨房把饭菜热热,送过来。”丫头应了声,自出去了。不一会,又进来陪着笑回到:“刚出门碰到小四子,他提了个食盒子,说是给小姐的。所以我回来问问还要厨房热菜吗?”身后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子站着。姐姐看了眼小太监说:“既有现备的,就不用热冷菜了。”丫头转身接过食盒,打发了太监,服侍我用饭。站了四五个时辰,早饿狠了,我忙开始大吃。姐姐坐在榻上,只管盯着我,一脸若有所思。一时吃毕,姐姐淡淡说道:“洗洗早点歇着吧!”我叹了口气,心想气还没消,可又无计可施,只得回房歇息。

  —— —— —— —— —— ———— ——

  日子一天天过,我却开始觉得生活无比沉闷,翻来覆去就那么些事情可做,姐姐还是冷冷淡淡。整个贝勒府能去的地方我也荡了无数遍。我开始无比怀念深圳的纸醉金迷,狐朋狗友,灯红酒绿。而这里只有男人才能享受那些。我坐在石头上,面对湖面:

  ………

  “唉!”

  “唉!”

  “唉!”

  ………

  忽听到身后十四阿哥的声音“我赢了!”,回身看见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正站在身后,忙起身请安。十阿哥大声道:“你怎么叹个没完没了的?你这几口气叹得我一百两银子没了。”九阿哥加了句:“还有我的一百两。”我困惑地看着笑得合不拢嘴得十四阿哥。他笑道:“我们打赌你究竟能叹多少口气,九哥赌你不超过二十声,十哥赌你不超过四十声,我赌你超过四十声。”我想了想,问道:“我有叹那么多声吗?”三人异口同声地道:“怎么没有?”我努了努嘴,没有说话。

  十阿哥问道:“你干吗叹气?”我刚想回答,十四就说道:“先别说,我们再猜猜,还是一百两。”我笑说:“赌上瘾了!”十四催道:“九哥先猜!”九阿哥摆摆手说:“我猜不出来,你俩猜吧!”十阿哥仔细地看看我的脸说:“无聊。”十四笑说:“看来今日只能赚两百两了。我也猜是无聊。”我板着脸摇了摇头说:“不是无聊!”两人都是一愣,疑惑地看着我,十阿哥问道:“那是什么?”我严肃地说:“是非常,非常,非常无聊!”说完,一时四人都笑了。

  十四笑说:“别再无聊了,快要过中秋节了,宫里有宴会!”我算了算日子,说:“居然要过中秋了!”续问道:“你们是要去见贝勒爷吗?”十阿哥回说:“是!不过姚侍郎正在书房。我不想见那呱噪老头子,所以在园子里先转转。”我想了想说:“待会我和你们一块去给贝勒爷请个安,可好?”十四阿哥挑了挑眉毛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瞪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进书房时,八阿哥看我和三位阿哥一块进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微笑着让我坐。我笑了一下说:“我的话很短,说完就走,站着就行了。”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随手把玩着个鼻烟壶,嘴边带笑说道:“你的事情,我帮不上忙。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楞了一下,沮丧地做了个千,说道:“奴婢告退!”他笑说:“去吧!”我转身出了书房。

  边走边想,救兵没搬到,看来只好自力更生。回屋时,姐姐还在经房念经。我在屋里一边绕着圈子,一边想怎么说呢?正想着,姐姐进了屋,看我在地上打圈子,没有理我,自去斜靠在榻上。我忙跟着坐过去。默了半晌,我幽幽的道:“额娘去时,我还小,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映象了。从小到大, 只知道,阿玛说我是‘闯祸精’,姨娘讨厌我顽劣,别的兄弟姐妹,虽有个别还算要好的,可毕竟不是一个娘生的。只有姐姐,我俩是一个娘胎里的。姐姐对我又一向疼惜。妹妹有什么做地不对的,不管姐姐是打也好,骂也好,我都是听的。可姐姐对我不理不睬,我…..我……”说着时,一面想到也许永远无法再见父母,一面也的确难过于姐姐这几天的冷淡,眼泪涌了出来,哭着说不出话来。姐姐听着,也是眼泪直往下掉,直起身搂住我,两人抱着又哭了一会子。才在巧慧,冬云的劝下慢慢收住了眼泪。

  姐姐一边用绢子印着眼泪,一边说道:“你以后可要把这暴烈脾气都改了,要不然自己的小命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缓了缓又说:“你以为郭络罗家的小格格是好打的?这次若不是贝勒爷压着,不管是嫡福晋还是阿附府都放不过你的。”我听完,看姐姐如此难过,只知道点头答应。

  自那天姐妹抱头哭完后,姐姐的气才算是全消,待我更是温柔体贴。因快要过中秋节,嫡福晋身子不便,所以府里的过节事情还都是姐姐在操持。日日忙得不消停。我心里的疙瘩没了,心情也好过了不少,又作起了富贵闲人。最令人开心的事情是自上次在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面前嚷嚷完无聊,他俩时有些新奇小玩艺派人送过来。解了我不少的闷,又时时猜测下次会送什么过来。惹得满屋子的丫头都跟着兴冲冲的,笑闹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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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0 09:40:50 | 显示全部楼层
  转眼中秋在迩。府里一片喜气洋洋。因为要入宫赴宴,姐姐每日都把规矩一讲再讲。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让我一背再背。唯恐我当日举止不当。

  至十五日下午,贝勒爷,姐姐都装扮妥当,我也收拾停当,遂一行人各自乘了轿子,往紫禁城行去。因为上大学时选修‘卷轴画史 ’ 课,故宫经常有画展,所以经常去,不过只熟悉绘画馆附近的几个地方,太大了,从来没有逛完过。今日即将欣赏到这个宫殿的全盛状态,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一道道门,一重重礼,一排排卫士,我已经完全晕了,精神高度紧张,唯恐行差踏错。根本顾不上看周围的环境。这才暗自庆幸,姐姐训练得好。好不容易坐定,感觉脚有些发软。缓了缓劲,四处打量:悬灯万盏,亮如白昼,银光雪浪,珠宝生辉,鼎焚龙檀之香,瓶插长青之蕊。暗自叹道:好一派皇家气象,根本不是现代的电视剧可以描摹万一的。

  众位妃嫔阿哥福晋格格渐渐到齐,各自坐定。又等了一小会功夫,只见一队太监快步而来,各自按方向站定,一个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大家都起身站定,又过了一会,才看见一个中等个头,身穿黄袍,帽饰美玉,面貌古拙,脸带笑意的中年男子缓步行来。大家呼拉拉地全部跪倒在地上。我心想,千古一帝,康熙爷!

  虽跪了一地的人,但一个大喘气的都没有。待康熙坐定,旁边太监高声叫道:“起!”大家这才纷纷起身立着。康熙笑看了一圈底下的人,说道:“都坐吧!难得过节,都随意些!”众人齐应:“喳!”各自落座。话是这么说,我看大家都是该守的礼一点也不敢差。叹道,这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天子威严。

  酒过三巡,席上的气氛这才有些活络。几个小阿哥们也开始互相逗起乐子来,纷纷相对举杯。其中十阿哥的嘈嘈声最是响亮。太子爷,四阿哥,八阿哥也自谈笑饮酒。我正游目四顾,突然对上郭络罗格格的视线,她恨恨地盯着我。我立即冲她露了个无比灿烂地笑,心想,气死你!她越发恨恨地瞪过来,可突然之间,象是反应过来什么,抿抿嘴角,也朝我妩媚一笑,然后转过了头。我立即感觉全身一股凉意,打个哆嗦。心叹道,果然还是笑面虎最可怕。

  吃吃喝喝,饮饮停停,笑笑看看,虽没有人搭理我,但我也很是自得其乐。幸逢盛会,岂能不尽情享受!正低头乐,突然变得很安静,我一抬头,看见大家都看着我。听到太监说:“马而泰.若曦上前觐见!”

  我一惊,一时反应不过来。突然一个激灵,忙起身,出席,上前,跪倒。低头脆声道:“皇上吉祥!”康熙道:“起来回话!”我一边立起,一边想,所谓何事?康熙笑道:“这就是‘拼命十三妹’?”侧旁的一个妃子陪笑说道:“真没想到居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康熙打量完我后,说道:“不象马而泰。”

  众目睽睽,只觉得非常紧张。记得刚上初中的时候代表新生在开学典礼上发言,结果在台上紧张的声音只是抖。觉得甚是丢脸,于是拼命地参加各类演讲比赛,练得胆子超大,从那后已经恨多年没有这种紧张的感觉了。可是现在竟觉得比当时还紧张,只是站着。

  康熙看着我笑问道:“你见朕,很紧张?”我觉得再不说话肯定不行,只得应道:“是!”康熙好象觉得颇为好玩,接着问道:“为什么?”我想了想,回说:“初次得见天颜,觉得威严无限,所以紧张。”康熙‘嗯’了一声,又问道:“你觉得我很威严?”我心想,天哪!怎么没完了?心里仔细思量着怎么回答,一个答不好,只怕就要玩完。康熙见我没有立即回答,继续笑着问:“你怕朕?”我心想,只有暴君才希望人人怕他,自古明君都要得是人心服,再不敢迟疑,赶忙说:“不是,皇上一代圣君,若曦怎么会怕呢?只是若曦第一次进宫,觉得天家气象威严,心里有些紧张。”康熙笑着问:“一代圣君?你为什么认为朕是一代圣君?”我心里那个苦呀!为什么?历史早有评断。可又不敢直接照搬什么六岁登基,擒鳌拜,平三番,收台湾,平定葛耳丹之乱……,因为那是康熙晚年自己给自己的品价,我不敢抢他的台词。只好拼命琢磨,脑子飞速转了好几圈,冒出的竟然是高中课本上的《沁园春.雪》,心里也觉得很是贴切,顾不得那么多了,救命要紧,只好朗声说道: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康熙帝听完,点点头,笑说道:“听惯了尧舜禹汤,今日这话倒是新鲜!”我心里大叹,怎么把尧舜禹汤给忘了呢?不过现在看来效果甚好,这个马屁算是拍得还不错!康熙说道:“看来你不是光知道‘拼命’!”又对旁边的太监说:“赏!”我又忙跪倒在地上。领完赏赐,退了下来。坐回位子,发现手心都是汗。抬头看,发觉太子爷和四阿哥正在仔细打量我,又赶忙把头低下。

  这么一闹,康熙心情好似大好,众位陪着的嫔妃也跟着谈笑炎炎。众位阿哥纷纷上前给康熙敬酒,说吉祥话。九阿哥走回座后,只看得十阿哥走上前,端着酒说道:“皇阿玛,吉祥话都让哥哥们说完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恭祝皇阿玛身子安康。”说完一仰脖子喝了酒。康熙摇了摇头,说道:“记不住文章词句,只有说俗话。” 康熙身旁一个容貌娇艳的妃子笑说道:“虽是俗话,但说得倒是实在!”康熙点了点头。看着十阿哥,想了想说道:“已经十六了!”那个妃子陪笑着道:“九阿哥在这个年纪已经立了福晋,也该给十阿哥立福晋了!”

  她话音刚落,众位阿哥都很是注意得听了起来,十阿哥低着头一副思索的样子。康熙说道:“是到年纪了!”妃子又陪笑说道:“前日慧格格刚和我提起,小女儿郭络罗格格年龄差不多了,要我帮忙参详合适的人。我看和十阿哥倒是般配!”十阿哥听到这话,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康熙,满脸紧张。康熙点头说道:“是般配!”

  康熙默想了一会,看着十阿哥说道:“就立郭络罗小格格为老十的正福晋吧!”十阿哥早涨红了脸,赶忙高声说道:“皇阿玛,儿臣还小……”话还没有说完,康熙就打断道:“十六岁还小?”十阿哥急得直在头上乱挠,一面急声说道:“四哥,八哥都是先立的侧福晋,要不,也先给我立侧福晋吧!”康熙板着脸说道:“胡闹!郭络罗格格做你的正福晋,还委屈了你不成?”十阿哥急得不知道怎么回话,忙跪倒在地上说:“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只是……儿臣,只是想……”

  话未成句,八阿哥已经站起来,面带微笑,态度从容地缓声说道:“皇阿玛,儿臣看十弟只是感觉有些突然,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而已。等醒过神来,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十阿哥猛然回头瞪大眼睛盯着八阿哥,紫涨着脸,脸上几分急,几分怒,几分痛,更多的是几分哀求。八阿哥也眼睛盯着他,嘴角仍然带着笑,叫道:“十弟,还不快谢恩!”十阿哥盯着八阿哥只是看,八阿哥却仍然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眼睛幽暗深重,辨不明那里面盛着什么。

  最后十阿哥满脸的哀求,心痛,愤怒全部化去,只剩一脸漠然。他慢慢转回头,手趴在地上,慢慢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脑袋触地的声音清晰可闻,高声说道:“儿臣谢皇阿玛!”八阿哥也缓缓坐了下来。

  我只觉得那三个响头,全磕在了自己心上。一声,一声,又一声,重重地压下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早知道古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约之言,个人很难有自主权。可是真实面对这一幕时,才感觉到它的残酷。那么锥心刺骨!那么痛彻心肺!我愤怒地盯着郭络罗小格格,她也一直看着我,脸上几分凄楚,几分得意,几分不甘,还有几分恨。我恨恨地想,我知道她为什么朝我妩媚一笑了。

  最后,她脸上的凄楚,得意,不甘都慢慢消失,缓缓化为一个妩媚的笑容。她在我愤怒的目光中,婷婷站起,仪态端庄地上前谢恩,象一只骄傲的孔雀正在展示它绝美的风华。看着十阿哥和她并排跪着的身影,我只想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阿哥吗?他不是有最尊贵的身份吗?为什么这最尊贵的身份剥夺了他最珍贵的东西:自由!想到姐姐,再看看眼前一幕,还有渐渐逼近的选秀日期。难道这就是这紫禁城中所有人的命运?想到这里,只觉得全身簌簌发抖。

  我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宫门。只记得在府门前,轿子刚停,我就冲了出来,跑进了大门,身后的一片惊叫声。

  我只是跑着,飞快地跑着,拼命地跑着,使劲我全身力气地跑着。我觉得我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要不然我也会莫名其妙地要嫁给一个人。身后,丫鬟,小厮都在追我,姐姐边跑边喊“若曦,若曦……”,八阿哥一面快步走着,一面冷声吩咐侍卫去抓住我。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看见一个侍卫跳到前面拦住我,我想绕过他接着跑,他伸手拉住我。我拼命地挣扎,踹他,打他,甚至咬他,我只想赶快挣脱他,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后来听到八阿哥的声音远远传来:“打晕她!”我后脖子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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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0 09:44:11 | 显示全部楼层
贝 勒 府 篇 第五章

  自从中秋宴后,我就很少说话。巧慧,冬云使尽浑身解数,我不为所动。每天不是坐在桌前临帖,就是找个地方发呆。我第一次开始严肃审视自己在古代这个事实。我认真地思考着我可能的命运。我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难道就这么坐等着一切的降临吗?

  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都用怪异的眼光偷偷打量我,我知道大家都在议论我为十阿哥发疯了,可是我不关心这些。姐姐总是温柔沉默忧伤地看着我。我自己一天天瘦下来,姐姐也一天天的瘦下来。有时听到巧慧悄声地说:“主子,你劝劝小姐吧?”姐姐柔声回到:“劝是没有用的。时候到了,她自然会想通,认命的!”我心想不会,不会。我永远不会想通,为什么我的命运会由他人随便一句话就决定?从小到大,我只知道我现在的努力决定明天的结果。“今日花,明日果”是我的座右铭。我不能接受自己的命运就是别人的几句话。不能,我不能!我痛恨老天,为什么要让我到这里。要么索性让我就出生在这里,这样我也许可以认命。可是我已经在现代社会活了25年,接受的教育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现在突然告诉我,一切都是命,认命吧!我不能接受!

  已是深秋,树上的叶子开始纷纷掉落,我经常站在树下,看着风吹过时,随风飘舞而下的树叶。每一片都是一个舞者,它们在风中飘左,飘右,飘上,飘下,又忽地打一个旋,象戏台上青衣小旦的一个腰身轻摆,无限妩媚,最后终是敌不过地心引力,慢慢地,带着对风的无限眷念落下

  八阿哥,十四阿哥站在我身旁,陪着我看了一会落叶的舞蹈。我轻轻地说道:“它们都是忧伤的,不想落下,却最终逃不脱落下的命运。”十四阿哥柔声说道:“你现在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等过几日,你心情好了,就不会这么想了。”我没有说话,只继续看着那风中飘舞的片片叶子。

  十四阿哥等了一会,问道:“若曦,你真的很喜欢十哥,是吗?”我随手抓住一片飞过眼前的黄叶,说道:“是的!我很喜欢他。他爽朗,活泼,能让我开心。最紧要的是他待我好。”我把放在手心的叶子用力扔起,半仰着头,看着它在风中的摇曳舞姿,继续说道:“不过我的喜欢不是别人所想的那样。他只是我的要好朋友。”十四阿哥诧异,困惑地说道:“那你为什么对十阿哥的婚事这么难过?外面的人都在说‘十三妹因为十阿哥的婚事气疯了’。”我转身看着他,说道:“我难过不是因为他的婚事,而是因为他的婚事是别人强推给他的!他并不想要!”吸了口气,我接着说道:“我难过是因为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要听别人摆布,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决定?”话刚说完,十四阿哥倒抽几口冷气,瞪视着我,八阿哥紧盯着我,冷着脸,严肃地说道:“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许再说!”我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侧过了头。他上前两步,一只手卡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扳向他,眼睛紧盯着我的眼睛,冷声说道:“听到没有?”我扭了扭头想挣脱,却发现他手劲出奇的大,根本无法挣脱,只好倔强地盯回他。他慢慢加大了手里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肃声问道:“听到没有?”我下巴生生地疼着,越来越疼,最后我恨恨地瞪着他,高声喊道:“听见了!”。他盯着我,慢慢收回手,甩袖就走了。十四阿哥沉声说道:“你疯了?这个别人可是大清的皇帝!”说完,匆匆转身,紧追八阿哥而去。

  我就那么呆立在漫天飞舞的落叶中,好象凝固成了风中的一个画面。直到巧慧来找我,她看着我,叹了口气,温柔的扶着我的胳膊说:“小姐,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我随着她无意识地慢慢往回走。

  进屋时,姐姐看到我,忙迎了上来,拉过我的手,惊道:“手怎么这么凉!” 一边扶我坐下,一边紧着声吩咐巧慧快去拿热茶。姐姐双手握住我的手替我搓手,她手心的暖意一点点,一丝丝地传给我的手,又渐渐从我的手传到我的心里。我看着姐姐颇为削瘦的脸孔,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温暖,又是委屈,忍不住抱着她大哭起来。姐姐搂着我,一面拍着我的背,一面喃喃说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哭了半日,觉得嗓子已经哑了,才慢慢收了眼泪。却仍是不肯起身,只是抱着姐姐。姐姐也不说话,只是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我的背。过了半晌,我头窝在姐姐怀里,闷声问道:“是因为我打了郭络罗格格,她才要嫁给十阿哥吗?”姐姐扶起我,拿绢子替我擦了擦脸,说道:“你打不打,她都是要嫁给十阿哥的。”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这样的人不过都是皇上手中的棋子罢了!你看着象是皇上临时起意,其实只不过是贵妃揣摩对了他的心意,寻了个合适的时候陪皇上演场戏罢了!”我听了,无语,心叹道,我是高估了自己。还认为是郭络罗格格以为我喜欢十阿哥,就抢了去来报复我。不过这样也好,我对十阿哥的内疚之情总算减了几分。这些宫里的人啊!突然一个冷战,全身直冒冷气。想起先前说的话,一下子抱住姐姐,心里无限害怕地想着,不可以再乱说话了,绝不可再乱说话了,否则会害死姐姐的。

  —— —— —— —— —— —— —— ——

  树上的叶子渐渐地越落越少,我也一点点地正常起来,至少表面上是。时而也会与丫鬟笑闹两句,只是饭仍然吃得不多。不是没有想过逃出府去。可是如果我只是个丫头,也许逃也就逃了,大家找一找大概也就算了。可我是将军的女儿,八贝勒爷的妻妹,又是待选的秀女。这里整个天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我能跑到哪里去?再说,我还有姐姐,我若真走了,她只怕承受不住。

  一日正在屋中临帖,巧慧说道十四爷来了。我搁下笔,走出屋子,看十四正站在院内。我上前请安,问道:“为什么不进屋子呢?”他说道:“我们去园子里走走!”我点了点头。巧慧拿了件水绿织锦绣花披风给我披上,又叮嘱不要站在风口,我答应后自随十四阿哥出了屋子。

  两人一路都是默默的。走了一会,我强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半天一句话也没有,会闷死人的!”十四也干笑了两声道:“来之前好象满肚子的话,这会子倒不知道说什么了。”我立定,侧身看着他说道:“我已经没事了!”他随我停下,叹了口气说道:“你没有什么事情了,可十哥还是很有事!”我没说话,只用眼睛瞅着他。他又叹了口气说道:“十哥自从中秋宴会之后,就没有去上过朝。皇阿玛问了几次,八哥都回说是身体不适。再这样下去,皇阿玛要派太医去看了。”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问道:“那你想让我做什么?”他回说:“去见见他,然后劝劝他。”我沉默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了他。问道:“什么时候?”他说道:“明日下朝后我来接你进宫去见他。”我说:“好!”

  - - - - - - - - - - - - - - -

  我和十四坐在马车上,两人一路都是沉默着。出门时姐姐什么也没问,想来八阿哥已经遣人给姐姐打过招呼了。到了宫门口,下了马车,小厮伺候着换乘了轿子。半日后,轿子停下,有侍女过来掀开帘子,扶我下轿。十四领我进了个院子,然后站定,指了指正对着的门,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我点点头,正要提步,他又补道:“过一阵子,我支开的太监们就会回来,尽量快些!”我‘嗯’了一声,就上前掀门帘而入。

  一进门,是个侧厅,屋中一股子酒味,却无人。我看了看侧旁一个拱门,上垂珠帘,于是分帘而入。身后的珠帘,串珠之间彼此碰撞,只闻清脆悦耳的珠玉之声。侧卧在榻上的十阿哥眼睛不睁,吼道:“我说了别来烦我,滚出去!”我上前两步,站定看着他,起先想好的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猛地睁开眼睛,一脸怒气。看见是我,满脸怒气化为错愕,然后又是黯然,缓缓坐了起来。我走到桌边的椅子自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摇了摇,里头还有些酒,复又放下。

  静了一会,我问道:“你就打算这么醉下去了吗?醉了就能不娶郭络罗格格了?”他默了一会说道:“我只是心里烦。”我问:“烦什么?”他低头套鞋,闷着声音说道:“你看我在烦什么?”

  这会子,我心里已经没有刚进屋的慌乱,倒是越发冷静,说道:“一烦是因为你不喜欢郭络罗格格,却要娶她。二烦是对我有好感,却不能娶我。”他站起来,也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酒端在手里,凝视着酒杯发起呆来,过了半晌,他细声慢慢地问道:“你肯做我的侧福晋吗?”我一时楞住,所有准备的谈话内容中,可没有这一项。我忘了‘二女共侍一夫’了在古代的普及性了。他抬起头,热烈而渴望地看着我,重声说道:“我会待你很好的。我一定……”我赶忙打断他,说道:“我不愿意!”他紧咬着牙齿,看着我点了点头,猛然端起酒杯,一干而尽,然后说道:“我知道!即使让你做我的嫡福晋,你也不见得会答应。可我总抱着丝希望。现在……”他苦笑了声,接着道:“更是不可能了。”

  我拿起桌上的一个酒杯捏在手里把玩着,一面说道:“你既然什么都已经明白,那就索性做个明白人!不要再让贝勒爷他们担心,又招皇上生气!”他又倒了杯酒,饮完说道:“我已经任皇阿玛摆布了,难道连个脾气也不能发?”我拿过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一面说:“大事都已屈从,又何苦在这些小事上 ‘亲者痛,仇者快’?”说完自己也喝了一杯。酒有些辣,我拿绢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正拿绢子拭嘴,听见他柔声问道:“若曦,你喜欢过我吗?”我抬头,看见他眼中丝丝企盼,丝丝紧张,还有丝丝害怕夹杂在一起。我低下头,手里揉着手绢,过了一会低声道:“喜欢过的。”他重重地释了口气,轻笑起来,说道:“若曦,我很开心。知道吗?我这几天一直想当面问你,可又怕是我不想听到的,所以不敢问。”他又喝了杯酒,说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以后想着你曾经给我唱过曲子,曾经逗我开心,曾经为我难过。我已经觉得挺开心了。”

  停了一会,他慢声说道:“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觉得我蠢,不好好读书,不上进。可是他们哪知道,我已经尽力了,我再努力也没有办法象四哥,八哥,十四弟他们。他们读一遍就记住了,我读三遍也还是记不住。皇阿玛说什么话,他们很快就能明白,我却想破脑袋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意思。脾气又急,所以经常鲁莽闯祸,大家都明着暗着嘲笑我,只有八哥凡事护着我,时时提点我。”他停了一会,轻声问道:“若曦,你觉得我笨吗?”我抿嘴笑了一下,说道:“笨!不笨能让我老欺负吗?”有意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可是我喜欢和你玩,就是因为你笨。因为我知道你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说喜欢就绝对是喜欢,说讨厌也就是讨厌。所以我在你面前也可以高兴就大笑,不高兴就生气给你看。你知道吗?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很开心。”我说话时他一直看着我,等我说完后。他一下转过头,静了一会,带着浓浓的鼻音轻声说道:“我也很开心。”

  一时两人都静了下来,正沉默地坐着,听到外面十四阿哥的声音:“该回去了!”我站起来,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自己拿了一杯,递给十阿哥一杯。我朝他举了举酒杯,然后一饮而尽,将酒杯倒扣在桌上。他看我饮完,也一饮而尽。我笑了一下,俯身打千,说道:“若曦告退!”然后起身挑帘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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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0 09:44:4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头一天天色没有任何异常,第二日醒来时,已发现是一个粉装玉琢的世界了。

  自从大学毕业后去深圳工作,已经三年多没有见过雪了。今日冷不丁地看见这一片晶莹玉色,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惊喜和兴奋。兴冲冲地要去雪里走走。巧慧见劝不住,只好由我。忙给我寻斗篷雪帽,我瞅了瞅,挑了件大红羽绉面白狐狸皮的斗篷,戴了相配的雪帽,急急地踏雪而去。巧慧直在身后叫:“早些回来。”

  雪仍然飘飘荡荡地下着,虽不很大,可天地之间也是一片模糊。十步之外已看不太清楚。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所以随性而走。四处无人,我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只觉得颇有‘天地之间我独行’的孤寂感觉!

  正自顾走着,忽听到踏雪的声音,身后一人赶了上来,与我并肩同行。我侧头一看,原来是八阿哥,身穿着黑色貂鼠毛斗篷,戴着个宽沿墨竹笠。我知道我应该请安,可不知为何就是不想理他。于是拧转头,仍然径自走着。他也不说话,只随我在雪地里走着。

  雪仍在下,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们踩雪的声音。我觉得这白茫茫天地之间好象只剩下我和他。两人虽都不说话,但是刚才独走时的那股子孤寂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只觉得心里很平静,很安详,可以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突然脚踩到雪下的一块石头上,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心里正大叹倒霉。一只手已稳稳地扶住了我。我站定后,没有吭声,仍然提步就走。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握住我的手并没有放开。我甩了几下,见挣不脱,就没有再理会。

  他牵着我的手又走了一会子。我根本没有留意周围,只随他走着,早就不辨方向,再加上到处都是雪,根本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正走着八阿哥的贴身太监李福迎了上来,等看见时,已很近了。我慌得忙要抽手,他却握得更紧。只听他淡声说道:“让书房里的人都退下去!”李福躬身应是,转身快跑着走了。我又试着抽了几次手,可他仍是紧紧握住。他牵着我继续前行。又走了一小会,我才发觉快要到书房了。

  院门前只有李福守着,看我们过来,忙俯下身子。八阿哥没有理会,径直牵着我进了书房。

  站定后,他放开我的手,帮我把雪帽拿了下来,又要伸手帮我解斗篷。我一惊,忙跳后两步说:“我自己就可以了!”他笑了一下,没再理我,自顾自己解斗篷帽子,挂好。屋里笼着火,很是暖和。挂好斗篷后,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得站着。

  他倒了杯热茶递给我,我下意识的接过握在手中,暖着手。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一堆折子看了起来。我就捧着茶,呆立不动。过了半晌,他抬头笑说:“你很喜欢站着吗?”我一惊,忙找了把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下。他笑着轻摇了摇头没有再理我,继续低头看着折子。不时提笔写些东西。

  我们就这么坐着,间中李福静静进来,换了两次茶,又添了些炭。动作熟练快捷,一点响动也没有的很快就退了出去。

  刚开始时,我根本不敢把眼神投过去,只盯着自己眼前的地面。后来发现他看折子看得很投入,头根本不抬。才慢慢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偷偷打量他。他一身淡青色袍子,脸色晶莹,眉目清朗,嘴边含着笑。看折子时,偶尔会微蹙眉头,但很快又会舒展开。执笔写字时,姿态高洁。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不能不说他是:论雅致似竹露清风,看风姿是明珠玉润。

  这样一个风姿卓绝的人,我完全不能明白雍正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怎么忍心赐他“阿其那”的称号?也许这才是雍正最大的恨意表达,远比杀头来得强烈决绝!

  我看着他,心里千种滋味,百般感叹。不知道坐了多久,肚子开始饿了。我四处瞅瞅,看见他的书桌上摆着两碟点心。再三犹豫后,还是决定过去拿。遂起身走了过去,随便拣了块点心吃起来。他抬头,看着我,抿嘴而笑。我说道:“我再不回去,姐姐肯定要急了。”他嘴角含着丝笑意,低头默了一会,复又抬头,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叫道“李福!”

  李福快步进来,躬下身子听吩咐。他说道:“伺候二姑娘回去!”李福忙起身帮我拿了斗篷帽子,又伺候我穿上。收拾停当,两人拉门而出。

  雪仍在下,四处仍然没有人。李福在前面领着路。我仔细看了看,他拣的都是僻静的小路,平时本就人少,现在更是连只鸟都没有。七拐八绕的,走到一个小路口,他躬身说到:“顺着这条路,很快就能看见兰主子的屋子了。奴才还要回去听差,就不送姑娘了。”我点点头,说道:“你去吧!”他打了个千退走了。

  -------------
  

  这几日我时常不知不觉地就盯着自己的左手开始发呆。觉得好似明白八阿哥的意思,又好似不明白。我上高中时虽然谈过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可那时的小儿女心情简单易懂。现在我完全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有情?无情?玩玩?认真?一时兴起?早有蓄谋?我不知道!美丽的女人对于这些沉迷于钩心斗角中的宫廷男子们来说,不过是一道开心时赏赏的风景,闷了时逗逗的乐子。直爽热情如十阿哥,也觉得可以将我和郭络罗格格兼收并蓄。我已经实在不敢对他们抱有任何期望了。

  我从开始学做几何证明题时,就养成了个习惯。那就是一时想不通的问题,就扔过一边。过一段时间,也许就会自然明白。所以这次我发现想不明白时,就索性放弃了这个超级难题。时间会告诉我答案的。

  现在摆在眼前的事情是再过三日就是十阿哥的大婚日。自那日进宫见过他之后,这一个多月就没有再见过。只听说,康熙赐了他府邸。还听说他在朝堂上和十三又对了起来。我一直思量,他的婚宴,我去是不去呢?心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去的好。

  姐姐听我说不去,淡淡应道那就不去吧!可一转身,巧慧就拉着我说:“主子除了逢年过节等必须去给嫡福晋请安的日子外,平常从来都不去请安。那边已经很是不满了。如果小姐再不去给人家格格道喜,只怕那边又要怨怪到主子身上。说我们不知礼数。”我只好又去找姐姐说我要去,姐姐仍是淡淡应好,不过紧接着补了句,去了绝对不许闹事! 我只好笑着保证绝对不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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