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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怪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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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48:33 | 显示全部楼层
别说忘不掉,就算是忘掉又怎么样?它还在我肩膀上!您不知道,我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被流言困扰,我一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我在乎了又能怎么样?他们还是不停在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什么肮脏的想法都能说出来!如果这一切都是蜚语蛇的缘故的话,我宁愿痛苦几天,让他们帮我把它们从我肩膀上去掉!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你们既然能看得见,又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你们一定不是普通人对吧?求求你们帮帮我!求你们了!”
  看着她痛苦万分的脸庞,阴老太太笑了笑。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她几乎是用喊的了。
  “哦,”阴老太太好像忘了自己之前正在说什么,又道,“小沣不在哈,他回家去喽。你要找的话,小源在。”
  “小……小沣?小源??”
  “那个长得秀秀气气文质彬彬的是小沣,另外那个长得一脸胡子像强盗样的是他哥哥小源--他叫温乐源。”
  小源……不管怎么想,任烟雨还是想不出那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家伙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小名,不禁有些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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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49:06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知道这种东西自己终究要面对,但是一想到蜚语蛇的传染性她就不寒而栗。她肩上的蜚语蛇已经很成熟了,那么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传染过多少人?她身边的人,又有多少传染与被传染者?她如果去了公司,发现镜子里的所有人都长着一条蜚语蛇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她拿起电话,想一想,又放下。请假又能如何?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只要她还不想死,就不能不正视这个现实,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但理智和感情是两回事,虽然理智在脑袋里反反复复告诉她逃避没有用,但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般,终究在犹豫几回后拿起听筒,按下了号码。
  “喂,经理……”
  任烟雨的部门经理是一名女性,人长得漂亮,工作优秀,做事干练,据说很受公司顶层人士赏识,年纪轻轻就升任部门主管,可以想象她以后平步青云的样子。任烟雨一直很羡慕,也很崇拜她,虽然她自己也很受上面的人的赏识,但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不舒服?生病了吗?什么病?我现在就去……你在哪家医院?有没有事?)
  “没事……”任烟雨很感动,经理人很好,有时候简直好得让她无地自容,“真的没事,只是有点头痛,我想稍微晚一点去,请一个小时的假可以吗?”
  (请假是小事!你头痛吗?现在怎么样?我这里有治疗头痛的药,你要不要吃?不如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头痛不是小事,别太大意了。)
  


作者:hshs1  回复日期:2004-12-26 21:40:00  

  “真的没事,谢谢。”
  放下电话,她有点愧疚。就是因为经理对她太好,所以她很少说谎请假,工作的时候也很努力,即使有不舒服也尽量支撑着做完手头的事,也算回报她的关心。
  她拿起领带,仔细地整理好,系在脖子上开始打结。
  
  
  
  比平时晚了一点上班的任烟雨比平时忙了很多,大堆大堆的工作陆陆续续都堆到了她的案头,似乎是老天爷想让她今天一天的工作量上个星期一星期的相媲美似的。
  干完了手头最紧要的工作,她伸了一个懒腰,心里犹豫着是先把下一件工作整理一下还是去喝杯咖啡。
  坐在她隔壁的女孩敲了敲她们之间的格档,从上方露出的脸一副愁苦的样子:“任姐姐,我的脸上好像又长痘痘了,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很明显啊?”
  任烟雨抬眼看看她的脸,刚出社会没多久的小姑娘脸上平滑得连一个凹坑都没有,可惜下巴上长了一个红红的小青春痘,看起来让人忍不住想笑。
  任烟雨一边笑一边从抽屉里拿出小圆镜递给她,小姑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声呻吟起来:“呀!怎么会这样!今天早上还不明显呢!我那么努力用粉遮盖——这下完了!”
  听到她的呻吟,他们周围的男男女女都围了过来,不怀好意地学着她的口气道:“唉呀好讨厌哦,人家晚上要约会嘛~”
  “不是不是!人家和心上人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在最完美状态下哦~”
  “你们在说什么!讨厌!”
  小姑娘手中的圆镜随着她的手势上下乱晃,任烟雨笑着看他们的闹剧。
  忽然,她的表情僵住了。她分明看到,小圆镜中有某种绿色的东西大片大片地晃来晃去,可是在这个以淡蓝色为基调的办公室里,根本没有什么很多很大的东西是绿色的!
  小姑娘把圆镜面朝上放回她的办公桌,随着镜面中她收回的手指,一张绿色的脸在镜子里闪了一下。
  任烟雨觉得自己仿佛被兜头倒了一盆凉水,全身上下到指尖都凉透了。
  她几乎都忘了……她怎么会忘了她是来找蜚语蛇的女王的?!
  一直被繁忙的工作挤到深处的蛇又爬了出来,在她的心底邪恶地吐着信子。
  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不小心向后微微晃了一下,椅子腿和地板之间发出了很难听的“吱——”一声。周围的人都了停下手边的工作,那个小姑娘也有点愕然地回头,和围在她一圈的人一起看着她。她抱歉地笑了笑,正想说声“我去洗手间”,然而眼角的余光扫过窗户——虽然那蓝色的玻璃看不清楚,但是她还是看到了,那上面倒映的无数的人脸与绿色的软体动物!
  她捂着嘴冲向洗手间,身后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怀孕了吧?
  ——肯定嘛……
  ——知道吗?她怀孕了!
  ——早知道有这一天!
  ——不检点……
  ——原来大家都知道啊?
  ——装得像圣女似的,也就是这货色!
  ——嘻嘻嘻嘻……
  
  


作者:hshs1  回复日期:2004-12-26 21:41:00  

  把事不关己的故事流传开,顺便按照自己的口味在里面加点盐和糖,刚出锅只是一盘炒青菜,等绕了一圈回到耳朵里就变成了鲍翅炖燕窝。这不能说明人类的伟大,只能让人仰天长叹——“核武器算什么东西!咱人类的语言才是最杀人不见血的伟大武器!”
  她早上就没有吃饭,所以饿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只是抱着马桶不停地干呕,有一部分胃酸从鼻子里涌出来,呛得她眼泪直流。
  一只手从她身后递过来一张面纸,她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接过面纸擦脸,稍微好了点之后才敢开口说了一声“谢谢”,不过她的声带被胃酸侵蚀了,声音有些嘶哑。
  “不是跟你说了,不舒服就在家里休息一下吗?”
  是经理的声音!
  她扶着隔板站起来,忍住仍然有些目眩的感觉回过头去,好不容易才看清楚身后的人。经理依然精干漂亮,一身衣裙熨得笔挺,就像她的坐立姿势一样坚定,即使在办公桌后坐很长时间也从不打皱,这一点让穿着同样制服的她们非常羡慕。
  “对不起,我以为已经没事了……”
  “这些事可不能大意!”经理严厉地说,“你是我们公司重要的职员,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任烟雨一边含含糊糊地应着,一边从经理和门之间的狭小缝隙里钻出去,低着头在盥洗台洗手洗脸。盥洗台上有一面镜子,任烟雨不知道自己会从那里看到什么,所以一直用垂下来的刘海遮住额头——这并不是说她连自己视为榜样的经理都不相信了,而是她不敢确定,到底这蜚语蛇的传染性已经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如果真的已经连累到经理的话,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尖叫出来……
  经理从后面走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胳膊,温柔地道:“回去吧,休息休息,明天就好了。”
  她头也不敢抬,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边无意识地点头一边往外走,连水笼头都忘了关。
  “小任,你忘了东西。”经理说。
  任烟雨的手刚刚搭在门把手上,听到经理的声音本能地抬起头来,忽然想起,洗手间的门上也有玻璃!
  可是当她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经理的轮廓在玻璃上映得清清楚楚,倒映在她的瞳仁中!
  ……没有!?
  任烟雨小心翼翼地回头,经理不解地皱了一下眉。
  “你忘了关水笼头。”她指着手边仍然哗哗作响的笼头说。
  盥洗台的镜子上清晰地印着经理的身影,但是她的肩膀上没有蜚语蛇,什么都没有。
  她迟疑地走过去,将水笼头关上。镜子擦得很干净,她的视力没有问题,而经理的肩膀上,真的没有任何东西。
  她想起了温乐源说过的话——“不被蜚语蛇感染的人?有啊!不过我也只是听说,比如纯洁的心灵、善良的好人、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哈哈哈哈!连乐沣都不行,咋可能有那种人嘛!哈哈哈哈……”
  那人说得不对,原来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原来她并不是完全被蜚语蛇包围着,这一点让她绝望的心又浮现出一丝快慰。
  她向经理笑了笑,虽然脸色仍很苍白,但至少比刚才好得多。
  看着任烟雨走出去的背影,经理又打开了另外一个水笼头,开始仔细地清洗她白皙的手。
  
  
  
  “没有奇怪的人吗?嗯……嗯……好,我知道了。”
  温乐源放下电话,回头对站在身后的阴老太太道:“她说没有,你这回肯定猜错了!”
  阴老太太把一只想爬到她肩膀上的幼猫抓下来,幼猫张着嘴嗷呜嗷呜地叫,爪子四处乱抓。她轻柔地把它放到地上,和另外两只正在吃猫粮的幼猫放在一起,它很快就和它们争抢起来。
  “不可能莫怪人噢,她蜚语蛇大得很,以她年岁都莫可能长这大!女王不在旁边不可能。”
  就像人类长大需要食物一样,蜚语蛇的大小也是以它的“食物”决定的,“食物”多则蜚语蛇大,“食物”少则蜚语蛇小。以前温家兄弟也见过不少蜚语蛇,不过那些都长得很小,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传染力。但任烟雨肩上那条的大小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体积大、传染力强、成熟快,除了有“女王”在侧之外,没有其他的原因可以解释了。
  “上一次见到的女王,是眼镜蛇吧?”
  “你还记得哈?”
  “我还记得老太婆你为了不被传染还打算跳楼……”
  阴老太太用力清了清嗓子,老脸有点红。
  “不过,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温乐源去拨拉碟子里的猫粮,被争抢的小猫们狠狠抓了几下,他哎哟一声缩回手来,“你是怎么对付女王的?”
  “噢……”
  “你不要给我‘噢’!!”温乐源叫。
  “哦……”
  “……你这个死老太婆,打算把秘诀带到坟墓里去吗?!”
  阴老太太嗤笑,用一只手指按住一只小猫的脑袋,道:“如果你要杀它,有几种方法哈?”
  “……?”
  “不给它吃饭、掐住它脖子、摁进水里……容易得很。”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
  “蜚语蛇不是猫。你以为杀它恁简单?简单我就不愁喽!”
  “那你当初是怎么杀的啊!”
  阴老太太冷笑:“怎么杀?嘿嘿……嘿嘿嘿嘿……”
  
  
  
  绿色的东西卷在了腿上,那种柔软黏腻的感觉好像过去有过似的,心里有种恶心欲呕的感觉,想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法呼吸,身体被那个柔软的东西拉向了看不见的地方,身体越来越沉,想惨叫却叫不出声……
  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梦中窒息的感觉仍然沉重地压在她的心脏部位,如果不这么用力地呼吸的话,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窒息而死。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外漏入的灯光,以及偶尔传来的汽车喇叭声让她能确定这世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过去从来不曾如此恐惧过,即使是那些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流言她也没有过,因为她一直坚信流言一定会澄清,所有人都会相信自己的清白,但是直到现在,她却没有见过哪怕一点点的曙光。她挣扎着,为此而不懈努力,但温乐源却让她看见了那些她从来不曾看见的、如果不遇见他的话或许一辈子也看不见的东西。当她看见玻璃上密密麻麻互相纠结的蜚语蛇的时候,她才不得不相信一个早就已经摆在她面前的事实——她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
  她摸着黑下床,想倒点水喝。但她赤裸的脚在地板上滑了几次,都没有在平时习惯的地方找到她的拖鞋。而且以往她必须稍微用力将膝盖往下伸才能让脚够到地板,但今天她的脚都已经碰地了,膝盖却在床的上方悬空着。是床变低了吗?还是地板变高了?
  正当她茫然地想着这个问题,并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被自己遗漏的时候,有东西滑溜溜地“嗖——”一声擦过她的脚心消失了。她的脚落到地面上,木底的拖鞋被踩得发出啪嗒一声。
  她呆滞了很长时间,想尖叫,但是声音就像梦中一样被挤在嗓子眼中,怎么也叫不出来。
  她抖抖瑟瑟地收回了脚,把身体蜷缩在被子里,身上的睡衣不知在何时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但是她没有感觉,现在她只能感觉到双脚的冰冷,就好像刚才的滑腻物体依然贴着她的脚心一样。
  手无意识地伸向床头柜,似乎想拧亮灯光,却在碰到开关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又缩了回去——她不能确定她打开灯后是不是会看到什么东西,所以在那之前,用黑暗欺骗自己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她就这么呆坐了一夜,也许中间有睡过,但是她已经不知道了,她觉得自己一直看着黑暗中看不见却切实地存在于那里的东西,脑子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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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49:26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确定不是你在做梦吗?”
  温乐源端着一碗稀饭扭头看着任烟雨,他已经维持这个别扭的姿势有好几分钟了。一只小猫从他背上爬到了桌子上,伸着鼻子去闻他放在菜盘子上的馒头。
  “绝对……绝对不是!”任烟雨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比之前的模样更加憔悴,裹在短大衣里的身躯纤细得好像一碰就会散掉。脸泛着青灰的颜色,晦暗而没有光泽。她站在阴老太太的房间门口,双手神经质地抓紧自己的提包,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颤抖不那么严重,“我真的碰到了!它是……很凉,很滑……好像没有骨头……”
  温乐源的嘴张得很大,恐怕他一辈子也想不到自己的嘴居然能张这么大——把那只闻他馒头的小猫整个放进去也绰绰有余。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反复地说了好几遍,稀饭倾斜了点,洒到了他的裤子上他都浑然不觉。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任烟雨尖叫,“是不是脱离人身的蜚语蛇!?一定是对不对?它想干什么!?你不是说它只杀它的宿主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身上那条完全杀死?!”
  她的尖叫惊扰了小猫,它一脚踏进了盘子里,又带着一爪子的菜汤跳下桌子,和另外两只小猫会合。温乐源没有发现这边发生的情况,阴老太太好像也有点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小猫闯的祸事。
  “按理说……”温乐源缓缓把碗放下,现在才感觉到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的胳膊有点酸,“不该发生这种事才对……”
  “到底怎么回事!!”
  温乐源起身,把一直僵硬地站在那里的任烟雨拉到自己的位置上,用力按她的肩膀让她坐。她缓缓坐下,但手指仍然僵硬地抓着提包。
  “我让你去找女王,除了去掉我自己身上的雌种之外,另一个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怕发生这种事。”温乐源点起一支烟,阴老太太沉着脸用手指敲桌子,他自觉地站到了窗户边,“所以我让你去看看是不是有谁的蜚语蛇长得很奇怪,这是分辨普通蜚语蛇和女王的办法。你真的没有发现谁的很奇怪吗?”
  任烟雨摇头。
  “没有看见谁的蜚语蛇有好几个头?长着别的颜色?或者形状看起来不太一样?”
  任烟雨还是摇头。
  温乐源挠挠胡子,一脸困惑:“那就奇怪了,既然发生这种事,那你就肯定在这几天见过女王,而且和女王的宿主接触过。你再好好想想?”
  任烟雨想起了经理肩膀上空空的一片,心里一沉。
  “一定是很怪异的蜚语蛇吗?如果没有呢?”
  “那就说明没感染呀!”温乐源瞪着眼睛说。
  任烟雨闭上了眼睛。这几天里她一直忍着恶心观察公司里的所有人,连高层的人士都没有放过,可是真的没见到奇怪的蛇体!现在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全公司上下,除了经理之外竟没有一个人未受感染!被如此庞大的蜚语蛇群包围在中间的感觉让她觉得很绝望,再加上昨晚的事……
  她无法把这事给未婚夫说,甚至也不能告诉家里人,因为没人会信。如果不是还有温乐源让她感觉到一丁点希望,她可能已经活不下去了。
  “那我怎么办……”她喃喃地自语。
  温乐源在窗台的烟灰缸里把烟头按灭了:“没关系,你不用着急,你既然雇了我,我就一定帮你把事办到底。你今天上班吗?”
  “我已经迟到一个多小时,而且最近上班也不怎么正常……”
  温乐源走过去抓起她的胳膊,把她往卫生间里推:“那就去洗洗脸,等一会儿我送你去公司。我就不信,连我都找不到它!
  


作者:hshs1  回复日期:2004-12-26 21:44:00  

  稍微梳洗了一下的任烟雨看起来好多了,温乐源又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任烟雨有点尴尬,但这个看起来很粗鲁的男人却有一双温柔宽厚的手,他手心的热度让现在已经六神无主的她感到很安心,所以她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于是便不再反抗。
  他们刚一出巷口,就看见王先生和女妖精那对老夫妻在他们的汽车旁卿卿我我,王先生的模样再年轻也看得出来他已年近五十,而女妖精虽然年纪更大却长着一张娃娃脸,这对男女的组合让所有路人都对他们侧目而视,各自揣测着一些连当事人自己都编不出来的故事。
  任烟雨一看到女妖精就想起她漂浮在地上的脚,虽然现在天上太阳高挂,虽然今天女妖精脚踏实地还穿着高跟皮鞋,但她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温乐源没有察觉她的退缩,相反,王先生的存在让他想起这世界上还有“搭顺风车”这种事,立刻喜不自禁,拉着她就跑了过去。
  王先生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虽然任烟雨的公司和他今天要去的地方不在同一个方向,不过他的事不急,倒是温乐源身后的女孩青白的脸色让他不太放心。
  王先生坐在了司机旁边的副驾驶位置上,其他三个人坐上了后座。不过由于任烟雨坚决不愿意和女妖精坐在一起,温乐源只好被迫坐在女妖精和任烟雨之间。
  “这丫头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汽车开上了川流不息的主干道,王先生转身问道。
  “遇到一点麻烦……”温乐源含含糊糊地说。王先生又不给他钱,蜚语蛇这么麻烦的东西他才懒得跟他解释。
  “什么麻烦?”女妖精很好奇地问。
  “你不会用眼睛看!”温乐源愤怒地说。王先生是怎么看上这个没什么道行的傻妖精的啊!
  “我看不见呀!”女妖精理直气壮地说。
  “你怎么会看不见!”再没道行也是妖精,不会无能到这个地步吧?
  “我是看不见呀!”温乐源的态度让女妖精觉得自尊心被伤害了,“从刚才我就没看见你旁边有人!要不是她说话我还以为你拉着空气过来呢!”
  温乐源的心里凉了一下。任烟雨浑身颤抖。司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诡异的对话,手里的方向盘照样握得四平八稳。
  “你是真的……看不见?”温乐源再次确认。
  女妖精用力点头。
  “那你那天看见了吧?就是你见义勇为的那天?”
  女妖精的脸稍微红了一下:“呃……嗯……那天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问你是不是看到了!”
  温乐源的暴喝吓了女妖精一跳,她很生气地大喊:“是呀!我看到了!你和一个没脖子的女孩在那里拉拉扯扯!还想把她拉进去强……”
  王先生瞪她一眼,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没……脖子?”任烟雨颤抖地问。
  温乐源环住她的背用力按了一下,让她不要担心。
  “怎么回事?”王先生问。
  温乐源看了女妖精一眼,道:“她是天然生成的纯洁的妖精,所以眼睛看不到污秽。看来事情发展得比我想象得还要快,要是不能快点解决的话说不定会出大事。”
  “怎么?”
  温乐源叹了口气:“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等有时间再跟您解释。对了,等会儿把她送到公司以后,能不能借您夫人用一用?”
  王先生道:“没问题!”
  女妖精一脸的不高兴:“你借我干什么?”
  “借你眼睛一用……”
  “咦?”
  
  
  
  任烟雨的公司所在的大厦到了,在温乐源的催促下,她犹犹豫豫地下了车。女妖精从另外一个车门下来,茫然地看着周围。
  “怎么样?”王先生在车里看看这间公司的门面,除了对他们金壁辉煌的招牌和俗艳的装饰不得不摇头之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任烟雨那副惶惶然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可怜,温乐源发现了这一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转头对王先生道:“这个我可不知道,我是污秽的俗人,所以才请您夫人来不是?”
  王先生“嗤”了一声,从车里钻了出来,一只手扶着车盖对女妖精道:“你看见什么没有?”
  女妖精困惑地摇了摇头。
  “你没看见?”
  女妖精又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
  女妖精双臂抱胸,眉头皱得很紧:“老公啊,以前我们来过这里对不对?”
  王先生道:“是啊。”
  “几年前?”
  “大概四五年前吧,你不喜欢这里,所以我们两个一起的时候就没再来过。”
  “现在和那时候有变化吗?”
  “唔……没有吧。”王先生看看四周,这附近是较为繁华的商业区,近几年虽然有了很大的发展,建筑物却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变化的是街上的行人,以前只有小猫两三只,现在却挤得满街车水马龙。即使女妖精喜欢这里他也不会再来的,现在他一看到这么多人就头疼。
  “老公……”女妖精的声音有一点发颤,“你知道吗?我什么也看不见……”
  温乐源心里一沉。
  王先生迅速从汽车前方转到她身边,抓住她颤抖的手:“怎么了?怎么了?你没事吧?”
  女妖精的声音仍然微颤着,眼睛盯着任烟雨上班的大厦,瞳仁中却没有焦距:“我记得……我记得……咱们眼前这里应该有一个很高的大厦对不对?那时候看得好清晰啊!现在没了!那里是空地!”
  温乐源的心真真正正地沉到了冰窖里。
  她虽然是天然的纯洁妖精,但已经和人类的男人结婚,而且生过一个带有人类血统的孩子。而蜚语蛇是污秽的东西,但还没有污秽到不可原谅的地步,所以她的视觉只被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就像她说看到任烟雨“没有脖子”,其实是盘在任烟雨肩上的蜚语蛇挡住了她的视线,即使是最严重的情况,也不过是像今天这样,眼睛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而已。
  可是现在,连整栋大厦都被她“无视”了,就算是“母体”——就算是“女王”——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吗?如果真是蜚语蛇“女王”话,那么这个“女王”要达到多么巨大的程度才行?
  “我知道蜚语蛇……但是这么大的……”女妖精自说自话地钻进了车里,顺手把她老公也拉了进去,“聪明的话就不要招惹它,再见。”
  砰地关上车门,汽车绝尘而去。
  还没反应过来的温乐源呆愣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跳着脚大骂那两个人临阵脱逃。
  任烟雨在他的身后,捂着嘴慢慢蹲了下来。她不关心刚才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妖精”,也不关心她看为何会看不见大厦,她只知道自己正被恐怖的东西拉进去,可所有的人却都在有意无意地暗示她“你逃不掉的”。她没有做错过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好像一切都在冲着她来似的?
  温乐源转身,看到这个已经近乎崩溃的女人,叹了一口气,过去把已经瘫软的她给拉了起来。
  “所以说,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如果当时乐沣没跟你说这么多就好了。”
  “你们不告诉我……你们不告诉我……蜚语蛇就不长大了吗?我就不会被杀了吗?”任烟雨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睛红红地问。
  


作者:hshs1  回复日期:2004-12-26 21:47:00  

  温乐源无言。这种事又不是他决定的,而且他有一句话始终犹豫着没有和她说——其实最重要的问题并不是蜚语蛇,而是她本身……如果他早一点遇到她说不定还有办法,可现在事情发展得太快了,他过去又都是看到蜚语蛇就躲着走,现在忽然让他直面“女王”,这比杀了他还更恐怖些。
  “总之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现在你就带我进去。我怀疑女王就在你身边,所以我们首先从你工作的地方找起,然后再慢慢扩大范围……”
  
  
  
  
  任烟雨走在前面,温乐源在她的后方,两人以相同的频率缓缓前行。
  大堂内的职员客户来来往往,偶尔与他们擦身而过。每当这时,任烟雨的背部就会蓦地僵硬一下,过很长时间才能放松下来。
  温乐源在她身后看着她的样子都觉得累,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稍微提高声音对她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又没有镜子,你看不见吧?”
  “看不见它也在呀。”
  温乐源翻了一下白眼。
  两人走到电梯处,任烟雨犹豫一下,又带着温乐源往楼梯口转过去。温乐源发现“安全通道”几个字,一把拉住了她。
  “喂!你不是吧!想走着上去?”
  任烟雨烦躁地挣脱他:“难道你喜欢在那么小的地方和那些东西挤在一起?”
  温乐源做了一个昏厥的动作,用力抓住她的手上下摇动:“那个不是重点!姑娘啊!你的公司在几楼?!”
  “十八楼。”
  “……”
  两人大眼瞪小眼,任烟雨终于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叮咚一声,电梯的门带着金属的摩擦声慢慢滑开,里面的人刚踏出一脚,外面的人已经开始往里挤了。温乐源拉着任烟雨努力钻进去,在后面的人的拥挤下,他们被压到了电梯的角落里。
  电梯的三面都有镜子,任烟雨进去以后一直低着头,一有空隙就转过身来背对着它们,不过这样也让她陷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尴尬境地——温乐源正好面对着镜子,她现在这样的姿势正好让他们两人四目相对。他们对视了几秒钟,极不自然地分别将头转向别处。
  就在转头的一瞬间,侧面的镜子中映出了一堆互相绞扭成奇怪形状的绿色软体生物,她一惊,立刻紧紧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闭上眼睛?”温乐源的声音从头顶降下来,那低沉的声音让她惊惶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闭上就看不到了……”
  


作者:hshs1  回复日期:2004-12-26 21:49:00  

  “哦——”温乐源的声音拉得比较长,听起来有点怪异。
  任烟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闭着眼睛抬头对他道:“对了,你们上次看到我的时候不是紧张得要命?为什么现在这样……你不怕了吗?”
  温乐源笑笑:“所以我不是刚才还问你,你为什么闭上眼睛?”
  十八层到了,温乐源拉着她从最里面挤了出来。
  “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了……”她稍微睁开了眼睛,目光毫无焦距地转动着,喃喃说道。
  “如果你认为这是自我欺骗那也没关系,但有时候人类没必要知道太多,知道得多,心就乱了。你以前啥都不知道不是也活得很好吗?”
  “可我知不知道它都要杀我啊!”她暗哑地嘶叫了出来。
  周围经过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温乐源脸都黑了,捂着太阳穴把她拉到人较少的地方,很认真地看着她说:“恐怕你稍微有点误会了。蜚语蛇的确会害人,但它们从不杀人——它们从来没杀过一个人。”
  “可是你不是说……”
  “我们说过,它会害死你,但是它绝对不会杀你,因为它没有那个能力——它连爪子都没有,怎么杀人?那天你想死,不是因为它杀你而是因为你被它蛊惑了!如果你住在深山老林里面不和别人接触,就算全世界都在传说你的流言,让你身上的蜚语蛇长成比地球还大的怪物,你照样不会想死!明白吗?”
  “那难道是我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但你要搞清楚,蜚语蛇不会直接对你造成伤害,它只会反复告诉你自杀的绳子在哪里。那么绳子是从哪来的?那可不是它创造的,而是你给它的东西!如果你从来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它的尾巴就进不了你的心,没法和你沟通,自然杀不了你!”
  任烟雨的表情慌乱而无措:“可是……不是你们告诉我它的存在的吗……”
  “我们告诉你它的存在吗?”温乐源盯着她的眼睛,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用力按了按,“真的是我们告诉你它的存在吗?那你为什么会有自杀的念头?一时心血来潮想死死看?”
  她的眼神无助地四处梭寻,仿佛在寻找一个支撑点,她扫过温乐源的脸,却被他逼视得不得不再次移开。
   “它想杀你,没错,但它不可能想杀就杀。你帮它找来了绳子,顺便帮忙把自己的脑袋往绳子里套,然后指责它是杀你的凶手,你觉得这对吗?”
  “我怎么知道……”
  “我之所以陪你来找‘女王’不是因为你身上的东西,那玩意我大不了隔几天给你拔一次,十年之后就不会再长。我身上的‘雌种’也不是问题,我根本不怕它,就是它一直在我肩膀上很恶心罢了。如果你的神经比电线杆都粗——就跟我家那老太婆似的,再大的蜚语蛇也得在三天内枯萎!”
  “……”
  “我现在告诉你,是因为目前真正的威胁不是你肩膀上那个,而是我们一直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女王!”
  任烟雨的脸色煞白。
  温乐源放开她道:“女王要找你可不会是什么好事,我以前就见过一个,虽然还不到你肩膀上的那个一半长。不过也把我家那个死老太婆折腾得够呛,我和我弟弟为了逃避它的追击差点摔死。可惜那是挺早以前的事了,我现在早就不记得它为什么追我们……嗯……好像不太对?”他困惑地托着下巴思考,“对了……它好像不是在追我……也不是在追乐沣……那它是在追谁呢?”
  心乱如麻的任烟雨急切地看着他,希望他能从记忆中搜寻到某些有用的东西。但温乐源却只是在一径思考,好像已经忘了要先解决她的问题了。
  走廊深处的工作人员专用电梯开了,经理和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其他人的目光也像经理一样随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汇报着工作上的问题。当那一行人就快从另一边的拐角处走掉的时候,任烟雨才蓦然想起自己今早竟忘记请假了,慌忙小跑步追上去,拉着经理向她解释。
  她结结巴巴地编造着凌乱不堪的措辞,由于无法解释蜚语蛇的事,那些东拼西凑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前后矛盾,错漏百出。
  不过经理没有说什么,她点了一下头,拍拍她的手就离开了。任烟雨转身走回温乐源身边,脸上的表情显然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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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50:07 | 显示全部楼层
注明出自see1see.com(鬼屋大院),原贴地址:http://www.see1see.com/viewthread.php?tid=21024&fromuid=0
  温乐源看她走过来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那是谁?”他问。
  “我们经理,人挺好的,我总受她照顾……”
  温乐源打断她:“你用镜子看过她没有?”
  任烟雨显得非常讶异:“我是看过的……”
  “那你为什么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她身上什么也没有呀!”她低叫。
  温乐源按着额头,一副头痛得要死的样子。
  “我说你的眼睛有没有毛病啊!她身上长满了‘那种东西’你都没有看见吗!”
  他的吼声吓住了任烟雨,也把旁边经过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更远一些的几个人一边往他们这边指指点点一边窃窃私语,不过温乐源才不在乎这个。
  任烟雨搓着双手,全身的肌肉都紧张得快要崩断了:“不可能……那不可能……”
  经理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她可以发誓!她的眼睛绝对没有问题——那不是她眼睛的问题!
  温乐源的脸板得相当僵硬:“记得我们刚才在说什么吗?‘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了’。这世上蜚语蛇多了去了,我的神经可脆弱得很,受不了天天和它们瞪眼睛,所以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把‘视力’控制在某个范围之内,这样就可以把普通能力的蜚语蛇排除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外。那天之所以看到你是因为你身上那条实在太大,想不看都不行。而今天……按理说她身上的蜚语蛇都非常小,我们应该看不到才对,但是我看到了。不过这不算什么,最大的问题是,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身上可以同时长那么多条蜚语蛇!普通的蜚语蛇应该只长在双肩的位置才对,可是她肩膀上什么都没有。”
  任烟雨觉得眼前的景物在晃,好像连自己所站立的根基都不稳了似的。
  温乐源看一眼仍未从震惊中苏醒的她,皱眉:“你这种反应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在说谎吗?”
  “那……”
  “嗯?”
  “那不可能!”她低呼,转身往经理消失的地方快步追去。
  “你要干什么!”温乐源从后面抓住她的胳膊,被她猛力甩开。
  “经理不是那种人!你根本不明白!”
  温乐源气得差点闭过气去:“我在说她啊!又没在说你!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谁都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目标’,但只有她不可能!只有她不可能!我证明给你看!”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女王’的伪装能力有多强!连那个死老太婆都能被骗更何况是你!”
  “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不是她!你又不了解甚至没和她说过话,怎么就能这么认定结果!?不是这个世界上谁都和你们想得一样,不是全世界都是蜚语蛇!你们就是因为看多了那东西才会一口一个不信任,说她一定是伪装!了解一个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算有几条蜚语蛇又怎么样?它能说明什么问题!?”
  越往里走人越少,她原本还可以听见身后男人的脚步声,却在闭嘴的同时发现身后的声音已经在不知何时消失了,空空的走廊里只剩下自己的鞋跟和地板清脆的敲击声。她愕然回头,温乐源正站在距她颇远的地方,表情比之前显得更加怪异。
  “有一件事我恐怕得先弄清楚。”他慢慢地说,“到底你们经理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相信她?”
  “这和好处不好处没有关系!”她断然说,“我只是了解她的为人!”
  温乐源笑笑:“你们是朋友?”
  “不是。”
  “亲戚?”
  “不是。”
  “她救过你的命?”
  “不是!”
  “那她为你做过什么?”
  “她很关心我……”
  “实质性的!”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但是……”
  “你从她那里得到特别的关照吗?”
  “她对谁都一样……”
  “你很喜欢她吗?”
  “这……”
    
  “那你为什么接近她?”
  问题接二连三地甩过来,任烟雨已经不明白他想问什么了,心中几乎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事,直接问不好吗?你让我很心烦!”
  “我再问你一次,”他加重了语气,“你说她是个好人,但你们之间却什么都不是,甚至不是朋友,那你对她的了解从哪里来?你和她说话的时候我就在看,你们的交流方式就算说是‘熟人’都有点牵强,那你到底是靠什么来信任她的?”
  任烟雨觉得眼前有金星在闪,不知是饿得头昏还是被他的问题劈头盖脸地砸的。
  “拜托!她是我的上司,我那么接近她干什么?”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回答这么可笑的问题……“拍上司马屁这种事我死也干不出来,你要只是想知道这种事的话就不要再问了。”
  温乐源的眼睛盯着她,那种眼神非常执着,执着得让她忽然就心虚起来。
  “除了这个之外,你难道不觉得还有其他原因?”
  “那还要什么原因……”只有这个不就够了吗……他到底是想得到什么答案才甘心?
  “她刚才拍了你的手。”温乐源道,“你想想看,如果她现在再想拍你,你会是什么反应?”
  刚才她拉住经理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经理拍她手的那一刻也只是很短的时间,没有进入她的脑子里。然而现在一经温乐源的提醒,再将当时的瞬间在记忆中扫过,忽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又寒、又冷、又恶心!
  温乐源走到她的身边,看见她胳膊上凸起的疙瘩,轻笑:“发现了吧?问题根本就不在于你们上下级的关系,而在别的事上。”
  “什么?”她傻傻地问。
  经理从办公室送了几个人出来,正想进去时忽然转头,发现他们两人站在那里,便开口叫了一声。
  “任烟雨。”
  任烟雨吓了一跳,回头时惊惶失措的表情仍带在脸上,看起来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抓住了一样。
  温乐源笑笑,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她微微踉跄一步,缓缓向她走去。
  “经理,实在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请假才对,那个昨晚……不,今天早上……”
  经理稍微举了一下手指示意她不必再讲下去,道:“你解释过吧,不用再说了。虽然没听懂你到底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你有苦衷。而且你来的时候上面就已经和我打过招呼,所以这些小事我也没理由向你追究。可是我希望你明白,不管你是来做什么,都是在我手底下工作,在这段时间里,不管你出了什么事我都必须负责,你这样不和我联系,电话又打不通,实在让我非常担心。”
  任烟雨好像想起了什么,忙在提包中翻找起来,片刻后拿出了一只小巧的手机,手指在电源键上按了半天,却没得到它半点反应。
  “呀……怎么又没电……”
  经理漂亮的眼睛垂了一下,无声地叹一口气,转身回办公室拿了一块电池出来递给她。
  任烟雨一边从自己的手机上拆电池一边道歉,温乐源注意到,她在接过电池的同时又将自己手机中的那一块交给了经理,两人交换的动作竟没有半点犹豫,反而显得相当熟捻。
  等她的手机成功开机之后,经理说了一句“下次再忘记充电不如就把手机上交吧”便想离开。任烟雨想起有一件很急的工作没有做,慌忙又拉住了她。
  “经理,关于那个……”
  她们的谈话很简短,前后只有半分钟左右——直到这时候还没有什么异常,而温乐源对她们的工作不感兴趣,却又发现墙上很大的“严禁吸烟”标志牌,只好张着大嘴对窗外猛打呵欠。
  就在他分神之际,忽然听见极响亮的“啪”一声脆响,温乐源还没收回嘴就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她们那边。
  他没有看见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是任烟雨捂着右手退了半步,而经理则是维持着巴掌停留在半空的模样,两人的脸上都充满惊愕的表情,姿势维持足足了有十秒钟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经理先反应过来,她用复杂的表情看了眼睛都快掉出来的温乐源一眼,一声不吭地匆匆走回办公室,不轻不重地将门在身后甩上。
  “怎么了?”温乐源莫名其妙地问。那经理虽然长了一身的蜚语蛇,不过人却非常漂亮干练,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哪?
  “我也不知道……”任烟雨呆呆地说,“我刚才拉住她——我没觉得我拉住她——等我发现的时候,我……我……”
  “又起鸡皮疙瘩了?”反应还真强烈……
  “我连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反应比他想象得要厉害多了……不过……“刚才是她把你打开的吧?”
  任烟雨苦笑,把刚才抓住经理的那只手给他看:“如果她反应慢一点的话,就该是我打她了。我根本没注意到我在抓她,她好像也一样。所以当她注意我碰到她的时候,她立马起了一身的疙瘩,我甚至能看得到她脖子上寒毛竖起来的样子。所以我们应该是一样的。”
  温乐源怔了几秒钟,忽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语气极度懊恼:“诶!原来是这样!我怎么会把这个给忘了!真是该死!”
  “咦?什么?”他又忘了什么了?
  温乐源走过去,伸手挽住她的肩膀往外走。
  “总之怎么样都没关系了,今天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吧。”
  任烟雨被他抱得脚步歪斜,全身都倾到一边去了:“可是我们不是还没找到‘女王’……”
  温乐源脸上笑着,脚下却没有丝毫放缓:“你想一想我之前的问题吧。告诉你‘蜚语蛇’存在的人是我们,但你知道‘流言’的存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知道的?有人告诉你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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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50:28 | 显示全部楼层
  知道……“流言”……的存在?
  灰蒙蒙的天空低得让人窒息,间或有细小的什么东西从云层中散漫地飘零而下,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大地上。
  任烟雨站在人行道的中央,在她自己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停止了前进的步伐,无意识地看着那些悠然飘落又悄然消失的东西。
  “有雪啊……很快就要下大雪了吗……”
  她是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来到现在的这个公司的。
  她还记得经理坐在窗前的办公桌后,大雪在窗外下得纷纷扬扬,而经理的身影映照在玻璃上,就好像她其实没有坐在那里,而是正停留在大雪之中一样。
  ——即使我不说,你也该明白。
  经理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情的光芒,除了正在说话的双唇之外,她脸上的肌肉甚至没有一丝运动。
  ——我不欢迎你,这里也决不欢迎你。但这既然是上面的命令,那么我就没有立场拒绝。
  ——对不起……
  ——没有必要道歉。你也有你的工作,我只能配合你,可是请你记住,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请一定谨言慎行。
  这些她当然明白,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做这个,但她没得选择。不过虽然那样说了,经理却并没有对她有什么特别对待,既不关心,也不排斥,就像她对待其他所有人一样,冷淡地站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从不接近。
  ……不,也许她也是关心的,只不过关心的方式与其他人相比还是冷淡了很多。
  可是……
  即便如此……
  ——“她难道不能是‘女王’吗?”——
  温乐源好像吼叫一样的声音回响在她耳边,她忍不住捂住了似乎真的被震得生疼的耳朵。
  如果连经理都有可能是“女王”的话,那么她还能相信谁?还有谁能挣脱蜚语蛇的束缚,真真正正两肩空空地生活在这个世上?
  为什么世上会有蜚语蛇这种东西?它是怎么出现的?又为何而存在?是因为有了“人”所以才有它吗?或者是只要有“语言”的存在它便会出现?一直纠缠在心里?还是“语言”之间?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当她恍然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身体已经被冻得僵硬,一动都不能动了。
  有自行车的铃声在身后不耐烦地响了半天,一个年轻的男孩子骑着车子从她旁边擦身而过,回过头来骂了她一句什么。
  其实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这对普通人来说简直再小不过了,别人骂了你就走了,你又能怎么样呢?追上去和他对骂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可是今天,她希望那个男孩能收回他说的话。
  不知道确切的原因,但她知道她必须让他收回那句话。她想迈开步伐去追他,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她想动一下手指都办不到。
  为什么要追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不。
  ……她……
  知道……
  原因!
  身后有什么东西攀爬的声音,像是某种鳞片在与地面相互摩擦。那声音干涩而陌生,她从来没听过。
  但她知道。
  她知道声音从哪里来。
  不对……她不是听不到吗?为什么会听到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脑中传来细细密密的絮语,像是有人在她脑袋里说话,还带着细微的回音。听不清楚……听不清楚听不清楚听不清楚听不清楚……!!
  <你在……找“我”吗……>
  你在找我吗……
  在找我吗……
  找我吗……
  我吗……
  吗……
  不要听清楚不要听清楚不要听清楚不要听清楚——
  <“我”一直都在呀……>
  一直都在呀……
  都在呀……
  在呀……
  呀……
  寒气,从背后袭来。尽管没有回头,可她知道“它”想接近她。她看得到它的样子,看得到它的形状,看得到它的动作——尽管她根本没有回头!
  蓦地,她甩开臂膀开始发狂地向前奔跑,声音被压制在喉咙和胸腔之中,不停地尖叫,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救命!
  救命!!
  救命啊!!!
  十字路口的红灯未灭,她已一头扎进车水马龙之中。路口交通顿时大乱,原本整齐的两条直线变成了歪歪扭扭的树杈子,司机们再也顾不了禁鸣的命令,一个劲地猛按喇叭。一时间刹车声、尖叫声、喇叭声、破口大骂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任烟雨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她只是在一鼓作气地拼命往前跑,似乎唯有这样才能摆脱身后那可怕的东西。
  可是这样下去不行,她一边跑着,一边从提包中拿出手机,拨出她早上所拨的最后一个电话。
  
  
  
  
  温乐源接起话筒听了几秒钟,轻轻放下了。
  “咋喽哈?”阴老太太用绒球逗弄着三只小猫,看它们为绒球打架的样子,笑得满脸开花。
  “来了。”温乐源挠挠蓬乱的头发,说。
  阴老太太噢了一声。
  “死老太婆……”温乐源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她,“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当初那个蜚语蛇到底是在追谁?你是怎么把它弄死的?”
  那时候他和温乐沣都太小,唯一清晰地留在记忆中的只有“女王”惨叫着缓缓融化的情景,至于它是怎么死的、受了什么致命的伤害,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想知道哈?”
  “是啊!”
  “嘿嘿……”阴老太太的脸笑得很阴险,“不告诉你。”
  “……!”青筋爆出!
  气怒攻心的温乐源刚刚跑出绿荫公寓不到五分钟,扛着大包小包的温乐沣就带着阵阵寒风和两个黑眼圈挤进了公寓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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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50:41 | 显示全部楼层
 执妄,佛家大戒。
  据说人类都是因为有了执妄所以才无法成佛,因而在红尘中挣扎,受尽轮回之苦。
  但在我看来,人类就是因为有了执着与妄念,所以才有希望,所以才能活下来。
  当一个人连可以执着的东西都没有的时候,那他就没有理由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鬼怪公寓第九个故事:《行尸》
  
  
  
  
  清晨六点的大街上,环卫工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望着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男子在街道上慢慢地挪动。
  之所以说他是挪动,是因为他的双腿就似乎不会打弯,每只脚要挪动就必须在外侧划半个圆圈才能过去,看起来有点像小儿麻痹症患者。
  不过他们注意他的原因不是这个,而是他那身装束。他的头上戴着压得很低的黄草帽,脖子上围着女式的花围巾,身上穿着一直盖过膝盖的白色风衣,可是他的腿……他的腿上只穿了一条极为单薄的丝织裤子。
  他这身打扮,除了品味的问题之外还有很多地方不对劲,工人们窃窃私语了半天,终于认定他绝对是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这样的人可危险得很!
  ……说不定杀人哩!
  ……要报警不?
  ……精神病院电话谁知道?
  那人没有发现这些好奇又害怕的目光,他只是执着地走着自己的路,朝着他最后的目标,坚定地走过去。
  忽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他的身形微微停顿,似乎在犹豫,但随即又继续向前走。
  “你家不在那边。”身后的声音说。
  他仍然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家人在等你。”
  他的脚步没有停。
  “你父亲他在等你。”
  
  
  绿荫公寓门口,寒风飕飕。
  阴老太太的脸阴沉得好像能看见冰茬子,叉着腰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盯着温乐源和温乐沣兄弟。那两个人站在台阶下眼巴巴地看着她,多么希望她能让开一条道儿让他们进去,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又莫接到……”空气从阴老太太缺了好几块的牙齿屏障中间喷出来,“要你俩屁用哈!”
  温乐沣打了个冷战,一半为寒风,一半为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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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51:09 | 显示全部楼层
  “姨婆您也知道……”温乐源陪着已经冻僵的笑脸谄媚地说,“我们的能力不如您,所以出一两点错也是很正常的,如果是您出马那绝对没问题!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他一边说一边想往门里挤,阴老太太瘦小的身体一挡,他又讷讷地退了回去。
  “第一天莫接到,算蜚语蛇错。第七天莫接到,算那俩女王错。那十四天咧!今二十一天!又莫接到!又为啥!”
  “因为我们看到咖啡馆,进去坐了几分钟……”温乐源垂头丧气地说。
  阴老太太气得发抖。
  “你们……你们……你们想死噢!”她举着胳膊猛点温乐源的脑袋,大骂,“早上我说啥!二十一最后一天哈!你们接不到让我咋办!”
  “反正这世上流浪汉多了,再多个游魂也没啥……”
  “再说!”
  温乐源抱头躲到了温乐沣的身后。
  “姨婆,”温乐沣无奈地说,“其实我们也不想连续接这几次,不过实在是太冷了……而且那个人年龄外貌性别都不详,万一他当自己还是活人走掉的话,我们也看不出来呀。”
  温乐源拼命点头。
  阴老太太冷哼一声,转身,兄弟二人立刻以迅雷之势冲入狭小的门中。
  温家兄弟二人冲上二楼去抚慰他们冻僵的身体和受伤的心灵,阴老太太却一直背对着门站着,好像感觉不到从门缝中四处窜入的冷风。
  叩!叩!叩!
  门被礼节性地敲响了。
  “哪个?”
  “老太太,是我。”
  阴老太太打开门,当看到外面的人时,微微呆了一下。
  “你脸……”
  那人苦笑,伸手摸摸脸上那几道连肉都翻出来的狰狞伤痕,道:“有点大意,想不到他居然这么拼命反抗……”
  “莫带来哈?”
  “嗯。”
  阴老太太的表情显得非常失望。
  “连你都不成,这最后一天……”她叹息。
  那人摇头:“您别这样,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会跟我回来。他不能过二十一吧?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只好把他……”
  阴老太太沉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温乐源关上窗户,搓搓被冻得萝卜条一样的手,回头叫温乐沣:“喂!下面那家伙你认识吗?”
  温乐沣抱着电暖气发抖:“这个我怎么知道……”
  “什么叫你怎么知道——”
  “我根本没觉得下面有人。”
  温乐源一愣。“没人?真没人?”
  温乐沣点头。
  “那还真是奇怪了……”温乐源过去把他挤到一边,手伸到电暖气上取暖,“不过咱现在不提那个,乐沣,你觉得咱们没接到到底是什么原因?”
  温家兄弟的职业就是和鬼怪打交道,不过这次并非有人雇佣,而是阴老太太下的命令。
  她一个姓徐的老朋友一直受病痛缠身之苦,前段时间忽然病情异常加重,医生说恐怕活不过一个星期,连病危通知单都给了。徐老出事的时候他小儿子在外地,一听说就马上往家赶,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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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51:21 | 显示全部楼层
  孩子们没人敢告诉老人这个消息,而他的姐姐为安排其他的事情,直到两天后才到为他急救的那间医院。在那里,她只看到了一具冰冷的身体。
  按照老家的风俗习惯,就算火化也必须把他的尸身带回来才行。可是法律规定不准将尸身带到外地。为了逃避各关卡的检查,他家人就自己弄了一辆面包车,让他姐姐坐在后座上一路抱着他回去。
  他们一路上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天黑之前到城里,只得在一个路经的小镇上找了个停车的地方稍作休息。
  一天的舟车劳顿和高度的精神紧张让护送的每个人都綳紧了弦,稍一放松,睡意就像海浪一样一波波袭来。他们几乎没有怎么抵抗,很快就全都睡了过去。
  最先发现尸体不见的是抱他的姐姐,她被冷风吹醒,睁眼看见自己的腿上空空的,面包车的车门大敞着,她身边装着几千块钱的包仍完好地放在她身边,可她的围巾和司机的风衣却找不到了。
  在医院继续抢救的徐老多次心跳停止,都被全力抢救了回来,但他整个人的衰竭却是连外行人也看得出来的,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是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
  在女儿发现弟弟尸体丢失的同时,他好像有感应似地忽然醒了过来,瘦骨嶙峋的手指拼命想拉掉输氧管,陪床的一儿一女要用尽力气才能压得住他。当发现自己难以完成这个动作时,徐老竟用以往从来没有过的异常力气死死抓住陪床的儿子,从自己衬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电话本塞给他,颤抖的手指不断在最后一页上指指戳戳。
  那上面记录着阴老太太家的地址和电话,被老人的手擦来擦去,字迹都稍微有点模糊了。
  他的四个儿女从来没有见过阴老太太,但他们还是给她打了个电话,阴老太太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就立刻赶到了医院。
  她和徐老单独相处了一个小时,等出来的时候,她的表情阴沉沉地。她对他们说,她一定会找到那年轻人的尸体,但他们必须保证在她找回尸体之前他们的父亲还活着。
  阴老太太一离开,老人就又陷入了深昏迷状态,不管孩子们怎么呼唤也再没有睁开过一次眼睛,只是依靠呼吸机在维持生命。
  当阴老太太听说尸体丢失但是财物都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偷衣服围巾的贼很常见,但怎么会有放着她包里几千块钱不偷,而去偷一个尸体的贼?
  所以尸体没有丢,他只是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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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51:32 | 显示全部楼层
 温乐沣觉得暖和一点了,这才把厚厚的外衣一层层解开:“我觉得你现在去追究为什么没接到没啥意思,最重要的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因为心急父亲的病情才会出意外,既然这样,他都已经在姐姐护送返家的途中了,为什么还会在半路忽然变成行尸?他想干什么?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完成?
  “他的目标一定让他记挂很长时间啦……”温乐源的脸离电暖气很近,被红色电炉丝照得通红,“否则应该不会连死了都放心不下。真是奇了怪了,到底什么玩意能让人挂心到这个地步哇?”
  阴老太太当然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更不知道他会为了什么往哪里去,不过她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满世界找,只要一点手段就能让绿荫公寓吸引他过来。
  所以她才会连解释都没有就踢温家兄弟到灞桥等,那里是她为他引导的必经之路,只要他们守在里就能把那年轻人从尸体里驱赶出来。不巧的是,他们竟为此和蜚语蛇扯上了关系,又引出了一个没有亲见只有耳闻的纯体蜚语女王。后来温乐沣不在,焦头烂额的温乐源无暇它顾,阴老太太做为引导人又不能离开,绿荫公寓拥有奇怪的力量,若行尸被引入内部的话,变成像林哲那种僵尸就更麻烦了。
  如果只是这两次也没什么,居然连第十四天和最后关头的二十一天都没有接到,什么缘故?他们敢发誓他们真的只在咖啡馆坐了十分钟暖暖身体,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他们应该守的地方,怎么还是没有见到?
  一次是凑巧,两次是不幸,若连第三次也可以当奇迹解释,那第四次算什么?
  阴老太太这回似乎也有点束手无策。因为她在向他们摊牌的时候说过,姓徐的老头情况非常危险,似乎就是为了还没见最后一面的小儿子才一直提着那口气。她不知道这口气能支撑他多久,不过照经验看来,应该不会太久。
  房间里渐渐变得温暖,温乐源不再窝在电暖气旁边,开始在房间里大肆伸展他被冻得僵硬的四肢:“我倒觉得挺奇怪的,姨婆为什么一定要让那老头活着?他死了不是更方便把他儿子接回来?那人虽然变成了行尸,不过现在应该还能认得他老爹才对,如果让他老爹把他弄出来的话我们就方便多了……”
  温乐沣没有答话。
  “乐沣?”
  温乐沣叹气。
  “你咋啦?乐沣?”
  “我想到一个问题……”温乐沣痛苦地捂着额头说,“他对什么东西很执着,所以才能变成行尸。不过你还记得吧?如果他保持着行尸这个状态,却发现他执着的东西已经没了,他会怎么样?”
  他们曾见过一个女性的行尸,她看着自己被人虐待致死的女儿的墓碑,以及墓碑上凌乱放置的八只血淋淋的眼珠,整个人--尸体,包括灵魂-- 一点一点地化作灰烬。
  “虽然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什么地方干什么,但谁能确定他执着的东西和他父亲没有关系?万一他父亲在这时候死了,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温乐源频频点头:“嗯嗯嗯!你说得有道理!”
  “如果真为了他父亲还好说,只要徐老还活着就没问题。问题是我们现在根本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为徐老变成行尸的,他要是为了别的东西呢?比如说钱?仇家?情人?行尸的寿命也有限,期限之前如果还找不到怎么办?万一他被警察抓起来怎么说?现在天冷,他倒是不会腐烂,可那身尸斑骗不了人啊!万一造成混乱把他逼得发狂谁挡得住他?”
  行尸是会发疯的,如果只是他们自己的魂魄化作灰烬就不关别人的事,可如果他们为自己的目标开始发疯杀人,那结果谁来承担?尸体吗??
  “那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出他执着的东西?”
  “连尸体都找不到怎么说别的……”
  徐老家的人,没有一个知道他小儿子的目的可能是什么,在临死前的他的心里,还有比老父亲病危更重要的事吗?
  温乐源的脸愁苦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拍手道:“对了,我们要不要去他最后停尸的那间医院和当时停车的地方?看一看那里的气场,说不定还能知道他大概跑到哪儿了。”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温乐沣立刻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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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51:53 | 显示全部楼层
  行尸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脚步每踏在地面上都有一声很重的“碰”一声。
  他觉得自己似乎不太清醒,甚至想不起来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但是他的腿自己在动,好像他的运动是他深藏在这副死亡躯壳内部的一种本能。所幸他并非一直这么糊涂,偶尔也会忽然清醒一下,可惜时间不长就又慢慢变得昏沉,进入下一个循环。
  虽然是这么糟糕的状态,但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个人一直跟在他身后,也许是被他差点打死的那个,也许不是,都无所谓了。反正他僵硬的身体和手脚不容许他转头,现在他只要考虑要去的地方就行。然后,他就可以从那个女人手里,把被她抢走的东西要回来……
  对了……是什么东西呢?
  很重要的……
  是很重要的吧?
  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只会引起恐慌,可他很急,所以他总是选择比较偏僻的路走,尽量不和普通人类打照面。
  当然这样也不能完全防止那些好奇的眼光,时不时就有小孩子跟在他的身后叫:“神经病!神经病!妈妈!这里有个神经病!……”
  大多数时候他不想理会,但总有人挑战他的耐性。
  当他想穿越某个小巷的时候,有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人莫名其妙地堵在中央,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无法转身,就请他们让一下,他们就是不让。他说我有急事,请你们让我走吧。
  青年们嘻嘻笑:“神经病也有事吗?找弹弓砸你家玻璃?”说着,就伸手去拽那个挡住了他大半个脸的女式围巾。
  他想自己以前的脾气没有那么坏,但是此时的怒火火却登时窜了起来,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那个,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硬是把他提到了离地半尺多高的地方。
  被他掐住脖子的人翻着白眼,另外几个惨叫得声嘶力竭。是看到了他风衣袖子下面带着尸斑的青色手臂?抑或是其他的原因?他的脑浆早已不能使用,混乱的思维让他无所适从,只有一个声音在体内拼命嘶吼,像要吞噬他一样。
  要杀了他!
  要掐断他的脖子!
  要剥了他的皮!
  要剔了他的肉!
  要嚼碎他全身的骨头!
  要把他的天灵盖敲成碎片!
  要把他的脑浆全部吸出来--
  一只手从后面伸来,搭在他的肩膀上。活人温暖的鼓动从那只手传到他的身上,他混乱的思维忽然清明起来,当发现自己正在干什么时,他惊慌地收回了手。
  那青年的身体碰一声掉在地上,听起来和他落地的脚步一样沉重窒闷。
  我在干什么……
  被吓得屎尿齐流的青年们丢下同伙逃走了,行尸站在原地,被自己所做的事震得动弹不得。
  我在干什么……
  他身后的人好像很常见这种情况,又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
  我在干……
  感到身后的人似乎要离开的步伐,他想说什么,一张口,嗓子里却发出了非常暗哑难听的声音--“啊……”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一下,又向他走来。
  不过这回对方不是只停留在背后,而是转到了他的身前,把他脖子上被青年们拉开一半的围巾围好,挡住他和手臂同样颜色的脸。
  在对方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一直看着,不是因为想看,而是有点吃惊。
  他以为那么严密地跟踪着自己的人应该是个男的,怎么会变成女人了?而且看不出她的年纪,也许二十多岁也许五十多岁,头发还梳成两个垂在胸前的小辫子,衣服相当古朴……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为什么会认定对方一定是男性?
  身后没有气息也没有感觉,连咳嗽也没有,他凭什么认定的?
  对了,是那天早晨被他打伤的人的缘故!那是个男人,在那之后他就没有回头看过,所以才弄错了……
  ……
  不,还是不对。
  那名女性的手慢慢离开他的身体,清晰的思维又从他的脑中被缓缓抽离。
  不对!
  快点想!
  快啊!
  为什么会是男性?
  那天早上被他打伤的人真的是个男性吗?
  女性?
  谁?
  认定错误!
  认定?
  为什么?
  我在想什么?
  我……
  为什么,在这里?
  我……
  为什么,要离开?
  
  
  
  【重要!转载者请一定带上这句话!
  鬼怪公寓由《鬼怪大厦》修改而来,最多的修改部分在第一至第三个故事,所以在一些没有看到修改版的人看来就会觉得“咦?之前不是房东吗?怎么会变成姨婆了?”,想真正解惑的各位请看我下面鬼怪公寓的地址!谢谢!^^
  请大家互相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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