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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魅惑妖儿

【连载中】《青丝孽怨》  作 者 粉红猛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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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6 11:09:04 | 显示全部楼层
眼看着自己同期的几个现在一个个都挺着腐败的肚子在办公室喝喝茶聊聊天也能过一天,只有自己还得天天在街上跑新闻,心里真是不平衡。
  
  真的有了能拿奖的新闻,跳槽的本钱也多了一分。为了这个,在这里过一晚上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易天青叹了一口气。女人过了二十五岁,就像河流到了瀑布,日子过得愈发快了。自己飘来飘去,现在只有一个落脚之地,心里却还一直空着。只能全心扑在工作上,以此来慰籍。在镜中看见自己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出现了浅浅的鱼尾纹,也只能徒自伤心。就算再努力,做到主编,做到出版署署长又如何,生命也是不完整。不过缘份这东西想是想不来的,倒不如想想手头的几篇稿子来的正经,最少心里不会发空。
  
  偷偷笑了一下,怎么象个怀春的小姑娘似的。管它呢。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先睡觉再说。
  
  天青闭上眼,认真地想要睡了。脑子里的念头此起彼伏,乱七八糟的想法纷纷飘过,从该交水电费了到邻居家夏天还要叫春的猫等等不一而足。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
  
  心里一阵高兴,像是赢了一场仗似的。哼着歌到洗手间洗漱去也。整个酒吧就这里能有些自然光,还能偶尔听见几声鸟叫,一幅蓝天白云的干净样子。洗完脸,抬头看看镜子里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一些,恍然回到了读书时的样子,骄傲的青春美丽呢。天青笑了笑,心情一片大好。正甜蜜间,头顶好像被滴了一滴凉水,打了个寒颤。抬头看看,黑乎乎的,天花板都看不清楚。大概是水管滴水吧。天青暗想。
  
  收拾停当,开始想办法离开了。虽然昨天来的时候就看到洗手间的窗户是一条出路,不过那也只能是下下之选。天青拿出小手电,发现手电只有弱弱的光,一下子就暗下去了。奇怪,昨天新买的电池,昨晚还是很亮呢……又碰上假冒伪劣产品了。
  
  摸索着到了大门处,试了一番,发现果然打不开。天青又摸索回到了洗手间,打开窗户,先把自己的背包扔了出去,深呼吸了一下,开始踩着马桶准备爬出去了。
  
  这一次跳窗真是跳得险象环生。用尽各种办法,天青终于把自己从那个小小的窗户里塞了出去。跳到草地上,还没有来得及站起身,突然发现面前出现了一双灰布鞋。
  
  天青吃了一惊,差点一屁股坐倒。她一下子窜起来,后退了两步,才看到面前原来是一个……和尚?!
  
  此人一身僧装打扮,背一个鼓鼓囊囊的黄色褡裢。天青认真地看过去,是挺年轻的一个小伙子,个子很高,长相也称得上清秀,一双桃花眼正笑吟吟地盯着她。他的左耳挂着一个耳环,头上裹着一块蜡染的十字架图样的头巾,架着一幅太阳镜。最可笑的是,左肩膀上还站着一只白鸽子。那只鸽子看见天青正盯着它,扑扇了两下翅膀,咕咕地叫了两声算是回应。
  
  天青捡起背包,往背上一甩就打算离开。真是见鬼,这么僻静的地方居然会突然跑出来一个和尚,还这么怪异的打扮,中邪了不成?
  
  刚走开两步,听见和尚开口了:“阿弥陀佛!请问这位女施主,从窗户跳出来所为何事啊?”
  
  天青才想起今天穿的是裙子,刚才从窗户狼狈万分地跳出来的时候,却不知那个和尚都看到了些什么呢。一念至此,马上脸涨得通红,心里无名怒火一下升了起来,登时连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
  
  猛地一转身,尽其所能地抛了一个大卫生球眼给那个和尚:“关你屁事!”一面脸却更红了,只想紧走几步,看不见这个和尚才好。
  
  和尚并不生气,只是一本正经地道:“这位女施主,你眼角的眼屎没有洗干净。”
  
  天青几乎气厥。只能一边急走一边从手袋里找纸巾来揩眼角。
  
  和尚也并不追上来,只是似乎自言自语:“这位女施主眉目端正,看来也不似宵小之流;只是跳窗越墙,终非正道。要不要报警呢?”语气颇为认真。
  
  天青终于忍不住了,噔噔噔地跑回和尚面前。踮起脚尖,与和尚眼对眼,只有一寸距离,眼睛里冒出怒火来。咬牙切齿地道:“别管闲事!别以为穿着袍子就能冒充出家人了!信不信我把你写在打击假冒伪劣的专栏里?”
  
  和尚倒退两步,肩上的鸽子扑了扑翅膀,咕咕叫了两声。和尚双手合十:“施主你对眼了。”
  
  天青无语,彻底被打败了。心知再这样下去一定是大败而归,终于觉悟,再也不理那个怪异的和尚,闷头一路大步走去。边暗骂自己今天流年不利,碰到这么神经的怪人。
  
  那和尚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天青大步离去。看着那个背影,心里突然浮起某个人的影子,气鼓鼓的时候倒也像眼前这个女子一般。想到这里,心突地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黯下去了。
  
  
  
  钟原和苏怡到酒吧的时候,远远就看到门口已经有两个人了。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还在说些什么。
  
  走近了才看清楚,站着的那个矮矮壮壮,不是张伟军却又是谁。坐着的那个却是个和尚,打扮怪异,手里居然还很神奇地端着一杯热咖啡。
  
  “什么?”
  
  “你是不是十万个为什么啊,不了师兄?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哇你这个名字取得还真是合适,老和尚倒真是有一些知人之明。”
  
  “师父真的圆寂了?”
  
  “是啊是啊是啊,天啊,你不要这么罗嗦行不行?”
  
  “你真是我师弟?”
  
  “是啊是啊是啊。你以为我想的啊?那个老和尚非要给我剃度出家,我有什么办法?”
  
  “怎么会这样?”张伟军喃喃自语。
  
  “我也是被逼的呀大哥!我不过去上山逛逛,就莫名其妙被抓住要剃度,又莫名其妙多了你这么个什么都不了的师兄,又莫名其妙老和尚让我下山来助你一臂之力,又莫名其妙老头就圆寂了。你以为我想这样?”
  
  张伟军好像并没有听到那个和尚在说什么。他颓然坐下,低着头一动不动。
  
  苏怡和钟原朝他们前去。情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复杂了?哪里又跑出来一个怪异的和尚,还是张伟军的师弟?张伟军什么时候做和尚了?
  
  这么多的疑问在脑里盘旋,还没等说出口,那个怪异的和尚倒先开口了:“哇,你们两个人看起来怨气很大啊。莫非是这个…这个什么”他回头看看门上的招牌,“鬼酒吧的老板?”
  
  苏怡的火气腾的一下升了上来。一大早就碰到这么怪异的和尚,还口不择言。昨天和易大记者生的气还没消,正好都撒在这个和尚身上。
  
  “你说什么啊?什么怨气啊?我告诉你,我就是这个酒吧的老板,要化缘到别处去,别想用这种鬼话骗我钱!我告诉你,”她使劲挣开钟原拉着她的手,“现在正打击假冒伪劣,信不信我打电话给工商局啊?”
  
  “咦?你说的话怎么和刚才那个老女人那么像啊?你们串通好的?”那年轻和尚并不生气,还是一味笑眯眯的。
  
  “什么老女人啊!这分明是本小姐……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老女人?”
  
  “就是我刚才看见的那个呀。喏,从那边那个窗户跳出来的,脾气很火爆的。啧啧。”那和尚意犹未尽地啧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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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6 11:09:28 | 显示全部楼层
“糟了!”钟原和苏怡同时大叫。“长什么样子?”两人同时问道。
  
  “两位还真是有默契呢……”那个和尚依然不着急,正待再要笑话几句,领子突然被人揪住了。
  
  “长!什!么!样子?!”面前突然出现一张咬牙切齿的脸。
  
  “短头发,眉毛很浓,短裙子,背着一个麻袋那么大的黑包。”和尚马上屈服了。
  
  张伟军马上站了起来,四人面面相觑。
  
  白鸽咕咕叫了两声,把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
  
  张伟军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发足狂奔。其余几个人愣了一秒钟,也跟着冲了出去。
  
  四个人和一只鸽子挤进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绝尘而去。
  
  “城市晚报报社,快快快!”张伟军用手背擦额头上的汗,大声催促道。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那个年轻和尚好像比谁都着急。
  
  “救人啊!少废话!你给我闭嘴!”苏怡恶狠狠地反驳。
  
  “在这个酒吧里过夜的人,都…结果都不太好。”钟原解释。
  
  “怪不得我觉得怨气很重。”那和尚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咕咕。”鸽子叫着,扑扇了两下翅膀。
  
  “重你个头啊!别以为做和尚就能胡说八道了!”苏怡最听不得别人说酒吧的坏话。
  
  “再怎么说小僧也是家学渊源,捉鬼天师的名声并非浪得虚名……”
  
  “捉你的头!要捉鬼做你的崂山道士好了,冒充什么和尚!”
  
  “此言差矣。是茅山而不是崂山,我不会穿墙的。再说做和尚又不是我自愿的……”
  
  “好啦好啦,你们别吵了好不好?我开快点还不行吗?”司机被炒得头都快炸了。
  
  “对,对,快开。你看你旁边那个胖子,他就是警察。快开,超速也没问题。”苏怡得嘴一刻不停。
  
  张伟军有点儿委屈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天青到了报社,和几个同事打了招呼就走了出来。报社的工作时间还是很灵活的。她一方面是不想在办公室闻同事们的烟味,那种味道总是让她定不下心来;另一方面是头皮痒得厉害。
  
  说来也算奇怪。从清早见了那个和尚以后,头皮就开始发痒。她也不敢去挠,干性的皮肤一挠就会头皮屑飞扬,想到那个景象都觉得恶心。
  
  “什么嘛!不男不女还要冒充和尚!”想起那个和尚的耳环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最讨厌这样的打扮了。她也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对现在的很多东西都看不惯。
  
  天青快步向家里走去。家并不远,从报社走路的话,不过十分钟左右。
  
  头皮愈发痒起来,好像有蚂蚁爬来爬去一样。她又不想去挠,只能强迫自己想一些别的事情,希望以此来忘掉头皮的麻痒。
  
  正在东张西望间,忽然看到路边的一家发廊。天青有点洁癖,从来不在外面洗澡洗头,包里随时装着洗浴用品。但是现在也是逼得没办法了,头皮下象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样,心都痒了起来。
  
  现在不过是九点半光景,发廊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人。
  
  天青大踏步的走了进去,说了声“洗头”就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用尽力气忍耐头上揪心的麻痒。
  
  店里本来正在看电视的服务生默默地转过头来。
  
  
  
  出租车急刹车停在报社门口,一行人尘烟滚滚冲向报社大门。张伟军一马当先,将警官证高高举起,一边大喊“警察办案”一边冲进去,其他人跟在后面。报社的人看到这样的一个奇怪组合,都傻掉了,哪还有人想到拦住他们。
  
  “易天青在哪里?”张伟军气还没有喘匀,就冲着傻站着的一屋子人大喊。
  
  安静片刻,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她出去了,她不用坐班的。”
  
  “什么时候走的?”“她去哪里了?”张伟军和钟原同时喊出来。
  
  “二十分钟前大概…不知道去哪里了。”众人好像都活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开始回答。
  
  “她家在那里?”这个尖锐的女声,不看都知道是苏怡。
  
  一大群人乱七八糟的说不清楚。还好有个人机灵,拿笔画了一张示意图交给张伟军。
  
  “沿着门前的大路…到尽头向右…”话还没有说完,那四个人已经夺门而去。白鸽拼命的扇着翅膀,半空中落下几根羽毛来。
  
  报社静默半晌,有人不确定的咕哝着:“拍电影呢吧…?”
  
  
  
  洗完头,果然一身清爽。天青没有吹干头发,就这样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往家里走去。
  
  刚走了没多远,身边“吱”地停了一辆出租车,冲出来几个人把她围了起来,七手八脚地拉住她。
  
  “你们干什么?什么?是你?是你们?”天青正在挣扎,却突然发现这几个人都很面熟。那个桃花眼的,不是早上那个讨厌和尚又是谁。
  
  那几个人不管她怎么挣扎,生拉硬拽地把她拽到路边。天青刚要大喊警察救命,才想起来绑架他的人中就有一个是警察。
  
  “你没事吧?”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问他。
  
  天青总算挣开他们。“切,能有什么事?苏老板,我们说好的,我在酒吧里过了一夜,没事的话就可以报道这件事了吧?”颇有几分得意的看着苏怡。苏怡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和尚先说话了。
  
  “不对。你身上明明鬼气森森,印堂发黑,怎么会没事?”那和尚凑近闻了闻,“你看,这么重的鬼味。”
  
  “又是你这个假和尚!你才见鬼了呢!少多管闲事!”天青又想起早上的事情,脸涨红了。
  
  “小僧明了,是真的和尚。而且是这位警察的师弟。不信你问问他。”和尚依然唠叨不停。
  
  张伟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们烦不烦?”天青大步走了。
  
  苏怡突然跳起来:“喂,别走!昨晚的过夜费还没付呢!”
  
  钟原和明了绝倒。马上转过脸去,装作不认识她。
  
  
  
  既然没事,一行人只好散了。张伟军还要回去开会,先走了。钟原和苏怡叫了出租车要回去收拾开店,那个和尚也当仁不让地坐了进来。
  
  “咦?你跟着我们干吗?”苏怡很奇怪。
  
  “除魔卫道,乃是我们出家人的本份。”和尚一本正经地说,脸上却明明白白地写了四个大字:白吃白喝。
  
  “啊呀,拜托了大师,我们店里没有鬼怪的,麻烦你到别的地方去除魔卫道好不好?”钟原好言相劝。
  
  “啊,那个,司机啊,麻烦你开车好吗?去那个鬼酒吧,就在…喂,你告诉他。”明了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出租车缓缓启动了。没有关严的车窗里,飘出钟原的半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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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6 11:10:01 | 显示全部楼层
酒吧今晚的生意异乎寻常的好。也许是因为多了一个和尚吧,大家都觉得新奇。钟原现在才明白上午回来时苏怡脸上微笑的真实意味——鬼酒吧多了一个和尚,分明就是一个活招牌。
  
  活招牌现在被一群女子围在中间,忙得分不出身来。酒吧昏暗灯光下的英俊和尚,还生就了一双桃花眼。谁不想尝个新鲜呢。那双眼睛在暗的灯光下,放出妖异诱人的光来,却并不落在任何女子的脸上。
  
  时针走近十点的时候,明了把面前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背起褡裢走出门去。有几个女子在叫他,他也没有回头。
  
  
  
  张伟军给鸽笼里的鸽子撒了一把小米,在窗边站定,看着窗外的灯火辉煌,眼睛里却慢慢地流出泪来。
  
  他生下来没有多久就被遗弃在法源寺外。当时一个小和尚发现了他,全寺人忙上忙下照顾,才把这个当时冻得奄奄一息的小生命抢救回来。从此他就在寺里生活。
  
  等他上小学的时候,碰上文化大革命,寺里的东西被打砸抢得一塌糊涂。幸好民风毕竟纯朴,人们也没有太过为难这些出家人。只是附近的孩子不懂事,嘲笑他是和尚的孩子,总是追打他。他天性倔强好胜,总是遍体鳞伤。僧人们视一切如浮云,可他毕竟是个小孩子,终于一气之下下山流浪在外,半年后才气息奄奄地回到寺里。
  
  当时寺里只剩下不多的几个僧人,他就在寺里打杂。方丈叫几位读过书的教他认字读书,十五岁那年剃度,法号不了。当时方丈说:迷途知返,葬送半生。他也不解其意。
  
  过了两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他执意参军,星夜偷偷溜下山去。因他身体健壮,又在寺内练过多年拳脚,被编入侦察连,送上前线。
  
  战事既了,他们这些退伍军人分别转业到地方。他转业作了刑警,一做就是二十多年。他性格倔强,寡言少语,和同事的关系一直都是一般般。他又不争功,觉得案子破了就好,所以二十多年来都在基层,他也不觉得苦,反倒乐在其中。
  
  一路过来,也过中年了。平时用信鸽和寺里通消息,有时间了也回去看看,倒也不觉得什么。今天突然听说师父竟已经圆寂,不由心里一阵恍惚。白天忙着工作,倒也没觉得什么;晚上回来,看见那只信鸽飞进笼子,一时往事全涌上心头。师父的言谈面容仿佛还在眼前,却已生死相隔。眼睛就慢慢模糊了。
  
  今天出现了一个师弟,嬉皮笑脸的样子,哪像一个出家人,倒像一个小混混。说话从来没个正经,还打扮怪异。师父看人也会走眼,竟会招他入门,真是何苦来哉。
  
  正想到这里,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张伟军拿起手机,明了的声音传出来:“不了师兄,我们去捉鬼吧。”
  
  
  
  张伟军到易天青家楼下的时候,明了已经到了。年轻的和尚正坐在花坛边看天,手指间夹着一支烟。
  
  “你确定易记者招了鬼?”
  
  “看不出来吗?她那样子双目无神,印堂发黑,说话都有重声,当然是招了鬼啦。”明了淡淡的答,还是看天。
  
  “那怎么办?”
  
  “今晚怕会下雨啊师兄。有没有带伞?”明了答非所问。
  
  “没有……别打岔!易记者怎么办?”
  
  “只好麻烦师兄你念经超度一下,我配合你啦。”
  
  “还要念经?……我不会啊。”张伟军懵了。
  
  “啊?你耍我的吧大哥?”明了跳起来,“我才当一个月和尚,不会念经也就罢了,你可是从小在寺里长大的啊,超度都不会?”
  
  “我真的不会……”张伟军羞愧地都快钻到地底下去了。他十五岁才剃度,寺院对他来说更像一个家。
  
  “不是吧?”明了又坐了下去。“我的家传法术今天又用不出来……这下死了死了……”
  
  “……你怎么知道今晚会出事?”张伟军只好这么说。
  
  “当然啦,你看不出来吗?”明了又望天。
  
  “看不出来。”张伟军老实承认。
  
  “我的直觉。”明了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直觉?”张伟军生气了。“你半夜把我叫出来,只是因为你的直觉?”
  
  “师兄,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大火气?明天喝几碗凉茶吧。”明了还是嬉皮笑脸的。“放心啦,我的直觉很准的,毕竟家学渊源,遗传基因好啊。”
  
  张伟军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四楼的灯还亮着。易大记者并不知道楼下两个人正在为她的生死操心,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头皮又开始发痒了。
  
  天青把稿纸推到一边,烦躁地站起身。看来发廊是不能去的。明明早上刚洗过头,现在就又痒得不得了了。都是那个叫明什么的和尚,看见他头皮就发痒。算了,干脆洗澡睡觉好了,稿子明天再说。昨晚在陌生地方睡觉睡得不好,今晚要好好睡一觉补回来。
  
  天青把水调热,把头伸到水下冲着。是舒服了好多。周围水汽蒸腾起来,镜子模糊了。水汽蒙住的镜子里面似乎有些什么在蠕动着,但是天青看不到。她闭着眼睛,陶醉在热水流过身体的感觉里了。
  
  天青涂了些洗发水在头发上,开始轻柔地揉起头发来。添加了薄荷的洗发水让头皮像呼吸了新鲜空气似的,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她闭着眼睛找到了梳子,轻轻把头发梳开。
  
  忽然觉得不对劲,头发应该没有这么长才是。她掬了一捧水,洗了洗眼睛附近的泡沫,勉强睁开眼睛。
  
  
  
  “那怎么办?在这里看着?”张伟军扔出一句话。
  
  “我又不是神仙。”明了又摸出一支烟点上。“等在这里见机行事吧。”
  
  “怎么见机行事啊?能怎么行事啊?”张伟军不屑地说。“还是上去跟易记者说清楚,带她去找位大德化解一下吧。”
  
  “哪,这可是你说的。”明了一脸坏笑。“要说你说。我今天可是被那个牛脾气的记者骂怕了。”
  
  张伟军叹了口气。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哪能说得动牙尖嘴利的易大记者。不过现在这情况,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能怎么办呢。
  
  两个人向楼上走去。
  
  
  
  浴室的灯不知何时暗下来了。地上墙上好像铺了一层黑乎乎的什么东西,隔着雾气看不清楚。
  
  天青像是痴了,过了一会才慢慢蹲下来。地上黑黑的,仔细看时,却是活物一般的,蠕动着的。那是头发!像蛇一样蠕动着的,冰凉的头发!
  
  天青想叫,脸上的头发却贴在她的嘴上,声音闷在嗓子里。她想逃,脚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缠住了,挪不动半步。背后一阵冰凉,她回头看时,却见墙上的头发源源不断地挂下来,越来越密,慢慢伸长。而地上的头发已经埋到脚踝了。
  
  天青抓过毛巾,想打开那些头发。那些头发像是有生命的,和毛巾缠在一起,竟把毛巾从她手里夺走了。她用力敲墙,希望有人能听到。可是拳头砸在厚厚的头发上,只发出闷闷的声音,连自己都不太听得到。
  
  天青绝望地想哭,才发现自己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一片寂静,水冲在头发上的“沙沙”声,听起来刺耳而尖锐,像是哭泣,又像是大笑。
  
  眼睁睁地看着头发越来越高,已经埋到腰部了。她的腿和手都被紧紧地缠着,能感觉到头发的质感和绝对不像头发的强大压力。此刻大脑却变得异常清醒:头发是要把我埋起来,窒息而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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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6 11: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天青看了眼对面的镜子。上面的水汽奇怪地消失得一干二净,里面分明是自己。不,那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脸,却不是自己的表情。那张脸上带着半是有趣,半是可怜的表情看着她,眼里分明是恶毒的火焰在燃烧。
  
  天青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天青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撞向镜子。镜子哗啦一声碎成无数片,马上幻化出无数的恶毒眼神。
  
  
  
  明了打了个寒颤,拉着王伟军急跑上最后几级楼梯,隐约听到“哗啦”一声。
  
  年轻的和尚扑上前去,咣咣咣的大声敲门,大喊:“天青!天青!”
  
  张伟军见状也冲上去:“开门啊易记者!你没事吧?”
  
  敲了几下,没有回应。邻居的门倒打开了,一个粗壮的男人探出头来大吼:“找死啊!让不让人睡觉了!”
  
  明了不耐烦地吼回去:“少废话!警察办案!”突然想起什么,问张伟军:“带枪了没有?”
  
  这几天张伟军都申请了带枪。他迟疑着:“带了,不过……”
  
  明了手快,已经把张伟军的配枪拔了出来,拉开枪栓对着门锁开了三枪。狭小的空间里,枪声震耳欲聋。邻居家的门瞬间就关上了,严严实实地仿佛从来没打开过。
  
  明了破门而入,马上判明方向,一把拉开浴室的门。
  
  易天青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周围一地镜子碎片。她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额头上有一个小伤口,正慢慢渗出血来。
  
  
  
  门口跌跌撞撞冲进来几个人,倒把钟原吓了一跳。仔细看,是明了、张伟军和易天青。
  
  苏怡走上来,刚想调笑天青几句,却发现天青脸色苍白,额角还贴着块创可贴,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明了大大咧咧地到吧台里找了一瓶啤酒,回来坐下:“她这一路都没开过口,大概吓坏了。你要能问出什么来算你能耐。”对苏怡飞来的白眼当没看见。
  
  张伟军把大概情况讲了一遍,钟原早倒了几杯热水过来,也坐下一起听。天青只是坐着,对周围的事情恍然不觉。
  
  “她这样也不能一个人在家,所以我们就把她带到这里来了。”张伟军终于说完,长喘了一口气。
  
  苏怡好像听傻了,半天才问:“那她家岂不是没锁?会不会丢东西啊?”话音未落,钟原大声咳嗽起来,好像呛了一口水。
  
  “女施主果然聪慧过人啊。”明了在和两个妖艳女子聊着,还不忘回头发表评论。“这种细枝末节都能想到,真让小僧佩服佩服。”
  
  “不过小僧也有安排,托好心的邻居暂时代为照料,应当不会有事。”一脸得意的笑容。
  
  张伟军叹口气,又想到了明了拿着枪敲邻居家门的情景。唉,这报告还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写呢。三颗子弹……还有一个和尚拿着自己的枪恐吓平民……还居然就在自己眼前。师父怎么给我招了这样一个师弟?
  
  “那么……”钟原想得比较现实。“你们来这里干吗?这里又没有什么高人。”
  
  “让天青暂时住在苏老板家吧。她不说话,我们不好联络别人。”张伟军说。
  
  苏怡的眼睛马上睁圆了:“那怎么行!你们说她招了鬼,住在我家,岂不是要我命?”
  
  “暂时不会有事了,多个人毕竟阳气重些。再说钟先生住得也不远,明了会住在他那里,有什么事情来去也方便。”张伟军说,“而且你们俩人也在酒吧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是安全点好。”
  
  “哼,你倒调查的清楚。”苏怡翻着白眼。她也想明白这样的确更好,只是嘴上不服气。“有没有什么护身符之类的拿来用用啊?两位大师?”
  
  “护身符我倒是能做,过一会做几个给你们,大家这么熟,每个算三百块好啦。对了,说到护身符,”明了摸出一个小东西扔在桌上,“见过这个东西吗?”
  
  几颗脑袋都凑过去。灯光下是一个小小的三角红纸包,用塑料袋封着,上面穿着一根红线。
  
  “没见过。”几个人都摇头。
  
  “这是我在寺里的时候,送给一个男人的。今天早上刚下火车,就觉得这里可能有什么东西,结果在门外草丛里找到了。估计那个人现在出什么状况了吧。”明了摇摇头。
  
  钟原心头一动。“那个男人是不是三十岁左右,高个子,一身名牌,长得挺帅,头发很短?”
  
  “是啊,你认识他?”明了兴奋地问。
  
  钟原的视线和张伟军碰在了一起。苏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安离弦。”三个人异口同声。
  
  
  
  几个人商定了第二天早上去探探安离弦,看看能有什么发现。
  
  张伟军又坐了一会就走了。明了在吧台又拿了一瓶啤酒,马上就又被一群女子围住了。他好不容易才从围追堵截中逃出来,拎着褡裢到小屋里面去了。钟原在吧台里面忙活,眼角瞟到了天青。看她呆呆的一个人坐着,觉得有些可怜。突然想起上次遇见的那个老婆婆,她不是说过年轻时作过神婆吗?也许她会有些办法也说不定。
  
  打烊以后,明了叫钟原帮忙,把做好的符咒贴在鬼吧里,更重点把守夜的小屋贴了个遍。苏怡本来就不认为酒吧有鬼,不过看见这些符咒贴上去,鬼吧更变得阴森恐怖,也大为高兴。
  
  忙忙活活贴了一圈下来,快凌晨两点了。钟原催促大家快回去,边跟他们讲七婆的事情。苏怡雀跃着一定要去。明了在旁边听着,眉毛却慢慢皱了起来。
  
  七婆的小屋本来就小,一下子进来了四个人,有点挤不下了。老婆婆忙里忙外的招呼他们坐下,又给他们找出了些零食来。好不容易都忙完了,才有时间听钟原把事情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了和酒吧有关的部分。苏怡在旁边添油加醋,说得活灵活现,好像现场亲历的一样。明了倒是一反常态的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老婆婆沉吟了一会,才开口:“是吓掉了魂吧。”
  
  苏怡忙问:“那怎么办啊老婆婆?现在能治吗?”
  
  老婆婆笑了笑:“叫我七婆就行了。把魂叫回来就行了,应该挺容易的。等我一会。”七婆颤颤巍巍走进厨房,过一会拿了几样东西出来。钟原眼睛尖,看到那是一把大木勺,一碗水,和一张黄表纸。
  
  七婆把木勺按方位摆到桌子上,上面盖上黄表纸,用手蘸碗里的水弹到纸上,嘴唇翕动,在默念着什么。
  
  纸很快就洇透了。七婆仍然把水弹在纸上,很快,纸承受不住,破了一个小洞。七婆看了看,说:“是在东边吧。”
  
  “是啊是啊,她家是在东边的。”苏怡兴奋不已。
  
  “都出来吧,搬一把椅子出来。”七婆指挥着。
  
  钟原搬了一把椅子到门口,按七婆的指示向东放好了,扶天青坐在上面。
  
  七婆站在天青后面,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不时伸出手去,向东方去抓几把。过了一会才睁开眼睛,慢慢把手放在天青头上。天青打了一个寒颤。
  
  “好啦!”七婆满意地叹口气。“回去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天青的精神真的好多了似的。她对七婆点点头,微微笑了笑算是感谢。
  
  回家的路上,苏怡兴奋地跟捡了钱似的。一个劲的夸七婆,还不忘了挖苦明了几句。“大师,这么简单的事,您怎么不早做啊?”
  
  “不是那么简单的…”明了辩解。
  
  “我知道了,大师,一定是太简单,不屑于出手。什么时候除魔给我们看啊?”苏怡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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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6 11:11:15 | 显示全部楼层
明了不理她。天青本来就招了鬼,鬼还没解决,现在叫回来的魂谁知道是不是她的。叫魂容易,要送走就难了……
  
  
  
  到了早上,天青果然好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点虚弱,但是能说能笑,脾气也恢复到往日的样子了。明了看到这样才稍微放下心来,也许昨晚是太多心了吧。
  
  天青还是害怕,不敢一个人在家,只好和他们一起到精神病院去。
  
  健壮的男护士领着他们穿过走廊,来到一扇铁门前站定。“就是这里了。”
  
  病房很简单,漆成白色。只有一张床,固定在地上。床上躺着一个人,被紧身衣和皮带捆着,胳膊上插着输液管。空气的味道骚臭难闻,让明了想起了露天的公共厕所。
  
  苏怡认了半天才确定那是安离弦。现在安离弦已经瘦得不像样,头发蓬乱,满脸胡茬。两只失神的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对这一行人的到来恍然不觉。看到他这个样子,苏怡不禁也有些难过。
  
  张伟军看到安离弦这样子,就知道这次恐怕是白跑一趟了。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他俯身直视安离弦的眼睛:“安离弦,你认识我吗?”
  
  安离弦的眼睛一动不动,张伟军在他的眼睛里仿佛完全是透明的。张伟军一时有个错觉,这个人已经死了。他下意识的看看安离弦的脖子,那里有一块皮肤,还在一跳一跳。
  
  钟原也走上前来。“安师兄?”钟原试探着。没有反应。钟原用手在安离弦眼睛前挥了挥,后者却连睫毛都不颤一下。
  
  苏怡说:“算了,走吧。”
  
  话音未落,安离弦突然像僵尸一样全身剧震,居然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大睁着眼睛扭动着,茫然的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在尽力蜷曲身体,眼睛中的恐惧一目了然。“洛美!洛美!别杀我!求求你了洛美……别杀我……”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里涌出来,划过瘦得凹陷的脸颊,流进嘴边的胡茬里。
  
  众人一下子愣了。明了向前走了两步,正要说话。
  
  “啊!”安离弦突然大叫。天青捂住了耳朵,她从来没想过人能发出这么巨大的声音。“老婆!老婆!我再也不敢了!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别杀我!不要啊!”安离弦声嘶力竭的大喊,全身抽搐着,捆着他的皮带发出“格格”的声音。他的额头暴起了青筋,嘴角喷出几点血沫来;空无一物的眼睛惊慌地转动,在遥远的虚无中无助地寻找,盛满了难以描述的复杂感情。
  
  天青恐惧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目光似乎不能从安离弦的眼睛上移开。安离弦突然看了她一眼,明确的一瞬间凝视。天青突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某些熟悉的东西……那是昨晚,镜子里那双眼睛的恶毒。
  
  天青晃了一下,忙又站定了。她低下头,心怦怦直跳。
  
  几个人退出病房大门。张伟军重重把门带上,大喊:“医生!护士!镇定剂!”
  
  
  
  “这个病人这是第一次开口。”
  
  “当天把他送过来以后,他就一直没有动过。不过鉴于你们的描述,我们认为他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保险起见,还是给他套上了紧身衣,打算观察两周再作打算。”
  
  “现在他的这种反应是好事。也许我们能从这里找出他致病的原因。”
  
  “有消息随时联络。”
  
  天青跟着众人走出精神病院大门,刚才医生的长篇大论只有些片断留在脑子里。她一直在想安离弦眼神里那熟悉的恶毒,心里有些乱。
  
  张伟军回去了。时间还早,几个人帮天青换了新门锁,又收拾了一大包日常用品,打算搬到苏怡那里去。
  
  钟原拿着换下的门锁啧啧赞叹:“大师居然连枪械都精通,真是厉害啊。”
  
  明了一幅泰然受之的表情:“再怎么说也是军事爱好者……”
  
  这边天青正在和苏怡说话。“我联络了几个同事,可以住在他们那里,不用麻烦了……”天青语气还是有点虚弱。
  
  “那么客气干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先休养几天再说。”苏怡亲热地拍了拍天青的肩膀,仿佛完全忘了就在前天两人还势不两立。“大家年轻人,在一起也热闹一些。革命警察说得也有道理,毕竟有个照应。还有两个小伙子在附近,虽说都没什么用,也比没有强。”苏怡自顾自说着,完全不顾那两个“没用的小伙子”在旁边大翻白眼。
  
  好不容易都收拾完了,苏怡请大家吃饭。
  
  “你也掉了魂了财迷苏?怎么转性了?”钟原打趣她。
  
  “去!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苏怡隔着桌子做势要打钟原,后者连忙躲开。“我看见天青恢复了高兴嘛!对了和尚,你怎么也吃肉的?”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表象不过是虚妄……”明了嘴里含含糊糊的,只顾埋头抓着排骨大嚼。
  
  “酒肉和尚!”苏怡不屑。“喂,钟原,有点眼色行不行?还不把那盘排骨拿到天青这里来?”
  
  明了来不及说话,嘴里鼓鼓囊囊的,只能用眼神表达不满。
  
  天青虚弱的笑着,平添了几分妩媚。平日雷厉风行的气魄,倒淡下去了。
  
  
  
  “那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谁认识他啊?”天青虽然虚弱,观察力可一点都没减。
  
  “哪里哪里?”苏怡回头,只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
  
  明了也回头看了看。“喏,就是那个。灰西装的那个。”他努努嘴。
  
  苏怡顺着看过去,是个高个子的男人。那人看见苏怡看他,马上转开了脸。苏怡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是警察吧。”钟原认为。“来保护我们的…?”
  
  “别老土啦!”苏怡就是爱跟钟原过不去。“那分明是我的仰慕者,看他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了。”
  
  钟原作呕吐状。“你眼睛十点零的啊花痴大姐?这么远都看清人家的眼神了?”
  
  明了也笑,却看见天青脸上的笑容,让他的心跳了一下。真得很像啊。
  
  “死小子!”苏怡一跳三尺高,“要不要打赌啊?”
  
  “赌就赌!”钟原也不示弱。“怎么赌?”
  
  “那边有个小公园,我们进去散开,如果他过来和我搭讪就是我赢,赌你一个月工资敢不敢?”
  
  “好!本少会怕你不成?”
  
  “好好,我也来。”明了也插嘴,“多长时间啊?让我们等到晚上可不行。”
  
  “一边凉快去!你拿什么赌啊?把钱拿出来让我看看先!”苏怡恶狠狠地顶回去。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啊,苏老板。”明了马上改旗易帜。
  
  “早说嘛!赢了分你一百块,输了咱们俩各拿一半。”苏怡狮子大开口。
  
  “算了算了。我才想起来,做和尚了不能赌博的。”明了马上退后两步,和天青站到一起,用眼神和他们划清界限。
  
  “十五分钟怎么样?”钟原挑战似的开口。
  
  “好!散开开始计时!”苏怡一口答应。
  
  
  
  几人按计划分开,苏怡拿了一份报纸坐在林荫下。钟原等人绕了一圈,在一棵大树后聚在一起偷看。
  
  “几成把握啊?”明了问。
  
  “十成!”钟原信心十足。“财迷苏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有人对她一见钟情,一定是脑袋进了水!”
  
  “其实苏怡也没你说得那么差啊。”天青反驳。“她长得也很可爱,对人又热心。” 女人的友谊来的就是快。
  
  “我同意钟原的观点。”明了完全忘了刚才是吃谁的饭。“你要输了怎么办?”他问钟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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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6 11:11:57 | 显示全部楼层
“输了就输了呗,反正苏怡也不能看我饿死。”钟原完全不以为意。
  
  “那里什么还要打赌啊?说得这么惨。”天青问。
  
  “嘿嘿,就是想打击一下财迷苏的嚣张气焰!”钟原一脸坏笑。
  
  “你还真是无聊啊。”明了翻白眼。
  
  “刚才你不也是一样往前冲?还好意思说我?”钟原顶回去。
  
  “喂喂喂,别吵了,目标出现!”天青压低声音。
  
  明了和钟原一起探头看去。那个男子慢慢走向苏怡,有些迟疑不定。走了两步,他干脆停下来,点起一支烟。
  
  “几分钟了?”明了问。
  
  钟原一脸愕然。“哎呀!忘了!”
  
  明了一幅“早就知道”的表情,摸出手机来。液晶屏上的数字正在快速跳动。
  
  “还是你机灵,大师!”钟原亲热地拍拍明了的背。
  
  “那还用说?少废话,赢了分一半!”
  
  “哇,你也太黑了吧大师?我干吗要给你分一半啊?我自己估计十五分钟也差不了多少。”
  
  “哼哼,你以为你那个老板像你这么没有脑子啊?她不精确到秒才怪呢!”明了得意洋洋。
  
  “……一成!”钟原似乎下定决心。
  
  “四成!”明了毫不松口。
  
  “两成!”
  
  “三成!”
  
  “两成半!”
  
  “成交!”明了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苏怡假装看报纸,心里在偷笑。她已经想起这个人在哪里见过了:他来过酒吧两三次,每次都是一个人,却很晚才走。苏怡注意到他是因为他走出去的时候扶着门框的动作:像是一个女子,抚摸自己心爱的梳妆台。
  
  她打定主意,装作认真看报。可是却忍不住偷偷用眼角瞟向那个男子。看见他站定,点了一支烟,不禁暗暗跺脚:“搞什么嘛,都快十分钟了……”
  
  “十分钟啦!”明了报时。
  
  “好好好,不着急,忙你的去吧。财迷苏有什么好看的,大街上美女这么多。”钟原帮那男子出谋划策。
  
  “嘘,看,行动了。”天青也好似很紧张。
  
  那男子好像下定了决心,把烟扔在地上踩熄了,向苏怡走去。
  
  “不开眼不开眼。真是……什么品位嘛!”钟原叫苦不迭。
  
  苏怡心里暗喜,只是强自镇定,装作认真看报纸,却又哪看得进去。
  
  “小姐……请问你是不是鬼吧的老板?”
  
  苏怡听到声音,兴奋地一跃而起,连人家说什么都没听清。“钟原,出来!”
  
  那个男子被苏怡吓了一跳,又看见附近突然又出现一男一女一个和尚,有点不知所措。
  
  “哦,对,我就是,请问贵姓啊?”苏怡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看见那男子长的也蛮帅,脸上有点红了起来。
  
  “我,哦,我只是看有点面熟,就贸然上来打个招呼,不好意思,打扰了。”那男子急匆匆地走了。
  
  钟原的表情越来越滑稽,终于忍不住了,和明了一起大笑不止。
  
  “不行了不行了,财迷苏,我真的不行了。”钟原擦去眼角的泪水,捂着肚子还在笑个不停。“桃花运啊,我一个月工资买你千年不遇的桃花运,也算便宜了。”又再度弯下腰去,好像要在地上打滚。
  
  “呸你个乌鸦嘴!什么千年不遇啊!本小姐天生丽质我见犹怜,桃花运从来就没断过,多一个少一个才不希罕!”苏怡嘴上不服气,心里却有点后悔。刚才那人挺帅的,衣服也是价格不菲的样子……该死的钟原!
  
  易天青也笑起来。苏怡想起刚才的自己,终于也绷不住,大笑起来,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四个年轻人的笑声惊起了一群树上栖息的鸟儿,盘旋着向着太阳飞去了。
  
  
  
  
  
  第一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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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6 14:37:40 | 显示全部楼层
等更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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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7 08:25:05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师,你的直觉那么准,不如你帮我看看,什么时候能中彩票头奖?”苏怡又在打趣明了。
  
  又一天打烊后,几个人正坐在回家的车上闲侃,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明了那天勇救天青的传奇上去。
  
  “嗯。难得你这么诚心,小僧就破例费心一次。关于你的彩票问题呢,我还真是有种直觉。让我找找。”明了煞有介事的闭上眼,旋即又睁开。“找到了。嗯,听清楚了。如果你买的话呢,一定不会中。如果某天你没买,那天本来是该你中的。能不能理解啊?会不会太深奥?”
  
  苏怡的背包飞过来,明了躲开了。天青和钟原只是在旁边笑。
  
  天青在那次惊吓过后,突然觉得看开了。名气、职位、待遇等等,那些又能怎么样呢,如果某天突然撒手人寰,还不是什么都带不走。还不如每天开开心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岂不是更好。仗着还有一些积蓄和几年来积累下来的关系,索性请了长假。每天都和苏怡他们混在一起,有空的时候写写稿子,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快乐和充实。
  
  明了本来就是到处闲逛,现在找到一个清闲的所在,心情大好。干脆连僧袍都不穿了,换上牛仔裤和T恤衫,头上缠着头巾。看得偶尔会来的张伟军摇头不止,大叹师父没有识人之明。
  
  苏怡自然也是暗暗开心。找了两个人来帮手,还不用付工资,不过提供食宿而已。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几天前的那些惨事,在这几个年轻人每天的打打闹闹中,慢慢的淡去了。也许偶尔午夜梦回想起来,还是会略有些不安;只不过在现在这样清爽的空气中,谁又会去记得它呢。
  
  
  
  钟原想起家里已经没有卫生纸了,要明了一起去。明了大声喊累,怎么也不和他同去。看那三个人打打闹闹的回去了,钟原只好暗骂明了没良心。
  
  拎着大包卫生纸,钟原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看到七婆的小屋窗户还有光透出来,钟原正要路过,却突然看见窗外的黑暗里站着一个人,倒把他吓了一跳。
  
  那人只是站在窗外,好像正看什么看得入神。突然间看见钟原过来,拔腿便走,钟原只看到一个背影渐渐被黑暗吞噬了。钟原本想去七婆家看看,可是想到自己手里拎着一大包卫生纸,也就罢了。他周围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什么异常,就摇了摇头,径直回家去。
  
  明了正在刷牙,见了钟原,含糊不清的要他拿些手纸来。钟原正要拿给他,不经意却看见楼外路灯下两个人走过,看身形像是一男一女。那女的不熟悉,可那男的明明就是刚才那人。那个女子走过的时候,往钟原这里望了一眼,虽然黑乎乎的看不清楚相貌,钟原却明明白白的觉得那女子在看他。那一眼中有着强烈的迫切,钟原心头不知怎么涌上一丝寒意,打了个冷战。
  
  明了刚好刷完牙出来。“怎么了?”
  
  “没事,刚才楼下过去一男一女,我正看呢。”钟原勉强答道。他不想把刚才那种感觉告诉明了。
  
  “脸色怎么这样?那女的是你女朋友?我也看看。”明了挤过钟原,也向楼下看去。
  
  “什么都没有啊。”
  
  钟原忙探出头去。真的什么都没有,除了几只蛾子在不知厌倦地绕着路灯飞来飞去。
  
  “奇怪了。明明刚刚还在呢,也不能这么一会就看不见了啊。”钟原奇怪。
  
  “下去看看不就得了。”明了打个呵欠。
  
  “不去了。累了。不是我女朋友,我没有女朋友。”钟原转身向洗手间走去。
  
  “我想也是。”明了笑道。
  
  笑容僵在明了脸上。他突然看到钟原颈上现出一条黑线,又渐渐的隐没了。
  
  “等等!怎么回事刚才?你看见过他们了?”明了急问钟原。
  
  “嗯,刚才在七婆小屋附近好像看到那男的。”
  
  “当时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只有那男的一个。”钟原也打呵欠。“没事吧你?我要洗洗睡了。”
  
  明了拉着钟原开门飞奔出去。
  
  “干吗啊?”钟原一路被明了拉着跑,有点莫名其妙。
  
  “没时间说,看看那人在哪?”明了嘴里说着,脚下可是一点也不松劲,直接从五级楼梯上跳下去。
  
  两人站在路灯下,左右张望。
  
  “往那个方向去了。”钟原指着。
  
  明了跑过去,钟原也只好跟着。这个和尚,还真是执著呢……
  
  远远看见一个人影走进一栋居民楼,明了问钟原:“是不是他?”
  
  “好像是……”
  
  两人一鼓作气冲进去,也不知气喘吁吁地跑了多少级楼梯,却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总是在头顶。赫然发现已经没有路了,前面就是通到楼顶的小门。
  
  只听见外面传来几声尖锐的冷笑,那笑声尖细而短促,一点不似男人发出来的。
  
  明了一听到这声音脸色大变,飞快的推开门冲出去, 钟原也只有一咬牙只好硬往外冲。
  
  钟原冲出天台,正看到那男人一步步往楼边上走,马上就要走出去了。他大叫一声:“停下!”却见那男子缓缓的回过头来,没有表情,眼睛里空空的,苍白的脸在月光下几乎融为一体。
  
  他还想上前去,明了却已经脱下手腕上的佛珠串往那男子身上打去。一声尖叫,有个人影从男子身体中掉了下去。男子似乎有点清醒过来,他摇晃身体好象要保持平衡,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子已经有一半伸出去,只不过是一清醒,看到自己在高空中,心一惊,还没来得及出声,人就从七楼高的楼顶掉下去了。
  
  钟原几乎怀疑自己是幻觉。刚才掉出来的那个人影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仿佛凝固了。钟原看到明了大步地走去,去捡地上的佛珠。他的动作仿佛极慢的慢镜头,每个细节都能看清楚。钟原想叫,可是喉咙似乎干涩了,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只听到一声闷响,像一个沉重的沙袋轰然落地。钟原这才能动,走到楼顶边跪下去,慢慢伸出头。他看到那个男子四肢弯成奇怪的角度,在月光下,头周围的一圈黑色在慢慢扩大。钟原猛地缩回头,呕吐起来。今天的午饭和晚饭合着胃液都吐出来了,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干呕。
  
  胃还在一次次痉挛,钟原疲惫地闭上泪水蒙住的双眼。意外地想起那男人伏尸的地点,正是上次七婆给女儿烧纸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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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7 08:25:31 | 显示全部楼层
  张伟军猛地合上面前的书,把笔扔到一边,手支着头想起事情来。
  
  洛美的案子已经定性了,自杀。洛美父母赶到辨认的那天他没有去,他不想看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做了二十多年刑警,血腥和伤痛也都见过许多,按理说心也该硬了,但张伟军还是见不得老人的眼泪。
  
  朱时珍的案子也定了性,是谋杀。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就是安离弦,可是现在就算傻子都能看出来安离弦的不正常。这个案子完全不用审——而且也不能审。虽然王建和张伟军对这个案子的诸多疑点都有疑义,但是上面既然定下来了,他们俩也不能怎样。顶多一起喝喝酒发发牢骚,然后喝多了提到鬼神之说的时候张伟军依然和王建吵架。往往第二天俩人脸上都带伤,也只闭口不提,假装看不见。
  
  张伟军真正认为世间有些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他从小在寺庙长大,深知人的力量有限。但是这些东西如果为害人间,张伟军认为他有责任清理它们。毕竟警察是要保护人民的,不能因为自己能力不够就假装看不见。责任就是责任,张伟军认为。当年他在越南战场上是这么认为的,现在依然是这样。
  
  现在张伟军在查资料,关于各种驱鬼和超度之术。他知道有心愿未了才使得人死后不能安心离去,而这种心愿太过强烈或者时间太久就会慢慢转成所谓的“怨念”,往往祸害人间。佛家慈悲为怀,只希望能够超度不幸的冤魂,化解他们的戾气,好能够一无牵挂,往生极乐。有些驱鬼术则不然,强行将魂魄驱散,一切化为乌有,就是所谓的“魂飞魄散”。张伟军不在乎超度还是驱散,只要能不让更多的人再受伤害,让他用原子弹去轰炸都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相对于繁复的经文和做法的咒文,恐怕原子弹更容易制造。张伟军就是看书看得头都大了,才不得不换换气。他还有更深的一层担忧: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方法,在各种文献中斑斑驳驳拼拼凑凑,不出错倒真的是奇迹一件。就算真的花大工夫练成了一种,有没有效还是个大问题。还有时间。谁知道明了的那些符能管用多长时间?明了本来就一副小混混的样子,到底真有本事还是混个白吃白喝谁能知道。如果某天那些东西再出来害人,张伟军是不是有把握能把它们消灭?
  
  所以,要找的东西得有两个原则。张伟军默默对自己说。第一,要简单;第二,要有效。
  
  继续找吧。张伟军看看外面快要亮起来的天空,给自己打气。
  
  他把刚才看过的书扔到一边,拿起一本线装本竖开本的书翻起来。那本书的封面已经磨得起了毛,上面用古拙的字体写着“抱朴子”三个字。
  
  
  
  在派出所呆了一个晚上,快到八点了才被放出来,明了和钟原走路都有些打晃。钟原突然想去看看七婆;昨晚的事让他想起这个孤苦无依的老太婆了。明了也同意,两个人就买了一些水果同去。
  
  刚敲了一下门,门就自己打开了,原来根本没锁。钟原叫了几声,见没有人答应,正在踌躇间,明了已经走进去了。
  
  屋子还是那样,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有些香火气,干干净净。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放遗像的桌子旁边多了一盆花,长得差不多和桌子一样高了,肥厚的绿油油的叶子,挂着几个洁白的花骨朵。
  
  “是昙花啊……”明了似在自言自语。
  
  钟原没有在意。他的心神像被那幅遗像吸引了。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太认真看,只记得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现在那遗像下的红烛燃着淡淡的光,那光映着那个照片里的女子美的让人喘不气来,在跃动的烛光中像是变化着表情,或怒或喜,给钟原一种错觉,仿佛那女子正在那片玻璃后面看着他。
  
  钟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美丽的女子,美得像一副画,又比画来的生动。古典又悲伤,无奈又销魂,如一个倾城倾国的女从在桃花盛开的小溪边轻轻的走,带来的都是梦一样的心动。
  
  明了只是看着那盆昙花。不知错觉还是怎的,他觉得一片叶子似乎动了一下。
  
  他回头来找钟原,看到钟原正盯着那幅遗像。真的是个绝美的女子啊。明了也在心中叹息了一下。上次来的时候看过还不太觉得。
  
  “算了。人不在,我们把东西放下就走吧。”他拍了拍钟原。
  
  钟原似乎从梦中醒来:“哦。好。”
  
  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七婆回来;老婆婆原来是出去买菜了。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连门都忘了锁。多亏了你们来,要不然丢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呢。”七婆非要拉他们坐下,半是道歉半是自责地说。看见他们带来的水果,开始埋怨他们为什么花钱买这些东西,一边给他们又是洗苹果又是切西瓜的忙活起来。
  
  “别忙活了七婆,我们马上就走了。”钟原看七婆踮着小脚忙活,总是有些不忍心。他捅了捅明了,示意他也说句话。
  
  “七婆,那盆花……是昙花吧?”明了一时没有准备,只好没话找话。
  
  七婆的动作慢了下来。“是。这盆花是我从乡下来的时候带来的。我女儿养的。”钟原看见七婆背过身用袖子在脸上擦了一下,声音也有些颤抖了。“到现在快三十年了。”
  
  钟原暗怪明了提起老婆婆的伤心事,一边起身告辞。
  
  “小伙子,能不能麻烦你们一件事?”七婆回过身,眼角依稀还有泪痕。
  
  “您说吧,能做到的我们一定答应。”钟原连忙应到。
  
  “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死之后,没有什么牵挂的,只有这盆花。没有人照顾,我放心不下。”七婆温柔地看着那盆花,像看着死去的女儿。“你们能不能替我养它?”
  
  “这个……”钟原有些犹豫。这个责任……太重大了吧。
  
  “好的。我们会养花,会好好照顾它的。”明了倒是一口答应。
  
  钟原看了一眼明了,心里暗暗责备他不知轻重。
  
  “那太好了。”七婆虚弱地坐下,喃喃自言自语。“我再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早上钟原给苏怡打了个电话,只说昨晚熬夜太晚了,今天会晚点到酒吧去。可是都下午三点了,酒吧马上就要开门营业,却还是见不到钟原和明了的影子。
  
  苏怡在酒吧给钟原打电话,一直响着但没有人接听,后来干脆打不通了。苏怡气得牙痒痒,却也不能再跑回去拎着他的耳朵大骂。天青给明了打电话时,却也是关机了。
  
  “这两个懒鬼,不知道昨晚又跑到哪里疯去了。”苏怡只能自己念叨,一抬眼,发现门口有一个人影,逆着光,看不清面孔。
  
  “不好意思,我们今天还没有开——”她走上去,说完才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
  
  “我是来找你的。”那个人低着头,有点犹豫的样子。苏怡仔细看,才发现正是那天在街上和她搭话的人。
  
  哈,钟原,这不是那个桃花运吗?你怎么刚好就不在这里呢?多想看看你眼珠子掉出来的表情啊。
  
  “哦?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认识你吗?”苏怡一脸困惑,看得天青在旁边只想笑,这演技也太差了吧?
  
  桃花运却很认真。“没事,不过,我想,认识你。”好像用了莫大的勇气。
  
  苏怡用了好大的劲才忍住。这家伙可真可爱,这么老土的台词也能说出来,火星来的?
  
  “我叫乔之轩。”那人又说。
  
  “苏怡。”苏怡伸出手去,又摸出了一张名片给他。
  
  乔之轩双手接过名片,又和苏怡握手,有点手忙脚乱。苏怡觉得他的手有点湿。天热?还是紧张?“不好意思,我的名片,还没有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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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4-7 08:25:46 | 显示全部楼层
“没关系。”苏怡简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那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乔之轩好像一直很紧张,一句话都说得结结巴巴。
  
  “好,有时间来玩。”苏怡也不打算留他,她已经快忍不住笑了,脸上的表情很滑稽。
  
  乔致轩说了再见就走了,急匆匆地差一点撞到门框。
  
  苏怡转身和天青面面相觑,一起大笑了起来。现在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的人,也算异数啊。“乔之轩,怎么不叫石之轩算了……”苏怡笑道。黄易的“邪王”如果也是这个形象,那该如何是好啊。
  
  “严肃点严肃点,做人要厚道。”天青也跟着笑。
  
  今天的第一个客人进来,看见两位美女都笑靥如花,不由得心里打了一个突,以为这两位早就磨好了刀子,等着他来伸头一斩呢。他可不知道,今天这两位遇上外星人了。
  
  
  
  不过就算遇见上帝,苏怡还是存了一肚子气要好好教训钟原一顿。打烊以后苏怡拉着天青冲到钟原家兴师问罪,一进门却吓了一跳。钟原半坐在床上,大热的天气却还盖着两条毯子,脸色很不好,又青又白的。问了明了才知道,钟原今天早上回家就开始发烧,整天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根本不能下地,一整天就喝了几口粥。
  
  明了倒像是没事人一样,还盛了两碗粥出来给苏怡他们做夜宵。天青看到那碗东西颜色混乱形状暧昧,明智地拒绝了;苏怡却不知深浅地喝了一大口,又马上吐了出来。
  
  “老天!这是什么东西啊?”苏怡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到处找水漱口。
  
  “粥啊!菜粥,很补的。就适合钟原这样心火上升,脾胃虚弱的状况。”明了很无辜,一副苏怡不识货的表情。
  
  “你尝过了吗?”天青问。
  
  “当然!喝了好几碗呢。要不是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给你们留着的话,我就全吃了。怎么,不好吃吗?”明了在某些方面的感觉真是迟钝得可怕。
  
  “都放了什么东西?”苏怡几乎都没力气和明了生气了,这位高僧的花样还真是层出不穷啊。
  
  “冰箱里有青菜、皮蛋、肉。还有半罐沙丁鱼罐头。放了盐、酱油、姜丝、葱花。对了,好像还有点醋,鸡精好像也有……”明了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
  
  “你还真是神奇,居然能从钟原家里找到这么多东西。”苏怡半是讽刺半是赞赏地慨叹。“钟原,那罐头什么年代的?”
  
  “两个月了吧……”钟原有气无力地说。他也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些什么东西,又有一阵想呕。
  
  “算了算了。你们俩人住在一起,吃出人命都有可能。我去给你煮点粥。”她站起来去厨房,马上就传来尖叫声:“这么脏乱你们也能做饭?还能吃得下去?”
  
  天青起身去帮苏怡收拾,明了不屑地哼了一声:“眼不见为净……”
  
  苏怡把明了做的浆糊都倒掉,换了一些米仔细地洗,放到锅里开始煮粥。又找出几个咸鸭蛋,剥了壳,把蛋黄取出来放到一边,蛋清放在一个碗里用勺子背细细碾碎。
  
  “表面上对钟原凶,心里却不是呢。”天青一边洗着堆积如山的碗盘,一边转过脸来取笑她。
  
  “才不是呢!那死小子有病,我们不是又少了个帮忙的人?还是早点好了来上班最重要。”苏怡低着头用勺压着碗里的咸蛋清,耳朵却有点发红。
  
  “你就嘴硬吧。谁会信?”天青优雅地转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就承认了吧,没有人笑话你的。”
  
  “没有就是没有嘛!不过也认识这么多年了,难道见死不救不成?你看他那样子,就算病不死,也会被明了毒死。”苏怡揭开锅盖,把细碎的蛋清倒进去,用木勺搅匀。
  
  “随便你啦。不过我好歹也作了几年记者,眼力可是很准的哦!”天青的八卦本事看来也不容小觑。
  
  苏怡低着头不理她。米粥的清香和蒸汽一起浮起来,把她的脸遮住了。天青只能看到苏怡精致小巧的耳廓,更红了。
  
  
  
  “尝尝苏老板的手艺!”明了从床边一跃而起,伸手来拿苏怡端着的碗。
  
  “啪!”手被天青打到一边,“你生龙活虎的,要吃自己盛去!”
  
  明了翻了翻白眼,自己到厨房去了。
  
  “钟原,能不能自己端着碗吃啊?要不要苏老板喂你?”天青促狭地问。
  
  “要。”钟原索性闭上眼睛,张开嘴等着苏怡来喂,一副天大地大病人最大的架势。
  
  一勺粥塞进钟原的嘴里,钟原整个从床上弹了起来,咝咝地吸气,好不容易才咽下去:“财迷苏!你咬谋财害命啊!烫死我了!”
  
  苏怡重重把碗往床头柜上一顿:“你还有财可谋?给你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不成?自己笨还好意思让别人照顾?”
  
  钟原一掀毯子站起来:“是不是想打架啊财迷苏?”
  
  苏怡悠然对天青说:“看,我说得没错吧?根本就是装的!”转向钟原,“明天给我按时上班!要不然我连你下个月工资都扣掉!”
  
  钟原对苏怡怒目而视,才想起自己只穿一条内裤。马上又躺到床上,拽过毯子盖严,还不忘瞪苏怡两眼。
  
  天青只想笑,可是又不得不忍住。明了的声音幽幽传来:“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回头看去,明了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倚着门框摇头,一脸的忧国忧民。
  
  天青马上找到台阶下:“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明了慢慢说起来,钟原也半坐起来,不时插上一两句。
  
  “直到早上我们才被放出来,然后钟原就发烧了。”明了总结。
  
  “哇,这么神奇?”苏怡做双手捧心状,“大师,那人是鬼附身了?”
  
  “然也。”明了闭目颌首。
  
  “那你帮他灭了那个鬼了?”天青也问。
  
  “不错。不过不够确切。”明了更臭屁。“不过是帮他把那个鬼剥离了出来,还没灭了它。”
  
  “还真看不出,大师还真是有点名堂。”苏怡看不过,话中带刺。
  
  “那还用说。家学渊源嘛。”也不知道明了是真听不明白还是装糊涂,脸上颜色一点都不变。
  
  “怎么会有鬼附身呢?”天青问。
  
  “阴气太重吧。”明了好像不太打算多讲。
  
  “那,我们会不会有什么事啊?”天青有点担心,上次的事让她还是想起来就怕。
  
  “上次给你们的护身符随身带着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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