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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 清河公墓招聘保安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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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08:23 | 显示全部楼层
  失而复得的感受让池禺一扫这两天来郁闷的心情。他挽着李愁予的手,像一对久别重逢的夫妻。池禺自问他这二十多年失去的太多了,这一刻让他再次俘获前女友的心,让他倍具成功感。
  清爽的风把阳光从窗子外送进室内,池禺于是踩着光线跳舞。李愁予坐在沙发上高兴地看着他。她在哼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池禺兴奋的心情降下来了,默默地坐在她的身边。
  我们不要再提过去了,一切从今天开始,只有明天,好吗?池禺把李愁予的护腕抽了出来,露出一层薄薄的纱布。
  你?李愁予迅速把左手缩回。
  我跳舞时,你开怀地大笑了。池禺狡黠地说。
  无赖。李愁予轻轻打了池禺一掌。
  池禺很夸张地躲,手碰到了一张纸。他拿起来看,原来是前夜他写的那张售卖灵魂广告。纵然现在他处于欢乐中,看到那个血红的“成交”时,心中仍是“咯噔”一响。
  李愁予抢过去,看了,叹了一声,说,你为什么要写这个东西呢?多不吉利。你就不怕招祸吗?
  当时我正烦着,想写来玩玩。没事儿的。我烧了它。池禺伸手想把纸拿走。
  李愁予没有给池禺,说,现在不能烧了,烧了,便是你认可这宗交易了。
  那你是说我与鬼做的交易?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事多着呢。这“成交”两字不是你的笔迹,那么会是谁?
  那也不见得是鬼。
  只有鬼才会收购灵魂,因为它们要让没有灵魂的身体为他们办事。
  池禺笑了起来,看你说的多严肃,好像一大群鬼便蹲在我面前准备撕扯我的灵魂一样。拿来,我烧给我你看。如果我没了灵魂,你便可以任意奴役我了。
  李愁予的脸上一点也没有因为池禺的笑声而起任何的波澜,如果我真的要了你的灵魂,你会憎恨我吗?
  不会。求之不得。
  李愁予把纸慢慢地递给池禺。池禺把纸拿在手上,一边在搜寻打火机。打火机找到了,正是昨晚那一个,没有了汽的。池禺起身到厨房。李愁予拉住了他,不想池禺却趁势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不要烧,我不想要一个没有灵魂的池禺。如果一定要烧,那么也一定要让我开怀地笑七次后。李愁予郑重其事地说。
  池禺想,怎么女人就这么迷信,自个写点东西来玩,便牵涉到生生死死了。他抚摸着李愁予有点凉的肌肤,说,现在你是老板,你说什么,我都应承。
  李愁予从池禺手中又拿过了那张纸,仔细地叠好,藏在茶几内的抽屉。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动它,看了也当没看到。有时候,遇到麻烦的事,装作看不到,它便不会发生了。
  池禺完全沉浸在突如其来的爱情中,李愁予说啥,他都会点头。此刻他不想再多思考工作与未来了,这些事太烦人了,想起,他便会懊丧。当初,便是因为想太多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才让他决绝地与李愁予分手的。爱情就是爱情,管它什么生活!池禺忖道。
  其实,我一直在你的身边,你知道吗?我住在两条街外的一处出租屋内。李愁予说。
  但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我?
  因为你居然会售卖自己的灵魂。我可怜你,要让你振作。
  是呀,我是值得可怜的,可怜的世人。
  你这两天过得不太好,心一直慌乱。李愁予展开池禺的左掌说。
  你还会看掌相?前天中午,一个算命先生跟我看过相,他说我未来吉凶难定。我想,会不会是他影响了我的心情。
  你以前从不信怪力乱神,怎么会贸贸然因一个算命先生的话而受影响,肯定是接连遇到几宗离奇的事情,才让你对过去的信念产生怀疑。
  没错。这两天,我真遇到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情,弄得疑神疑鬼的。池禺于是把那些让他莫名其妙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李愁予。
  你应该是在遇到算命先生前惹上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你想一想,那天你干了一些什么事情。李愁予专注地看着池禺。
  前天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上午是在市内寻觅工作,中午时遇上了算命老头,以后便回家睡觉了。
  再想一想,譬如火,从你的掌相来看,掌纹是因火而有改变了的。
  哦,记起来了。是遇见过火。不过那只是一场小小的火。池禺如梦初醒般说,那天早晨,我经过环城北路时,看到花圃上的一些枯草被烛火燃着了。这些烛火肯定是在那里遇过灾害的人的家属点着,以对各路鬼神祭拜的。火并不大,不过正向一辆泊在旁边的保时捷窜去,于是我便赶上去,用脚踩熄了。当时车上有一个人在打瞌睡,被我的响声惊醒了。他走了出来,看了看花圃上的灰烬,向我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是这样了。你本不应该对这次火患进行干预的。上天不会无缘无故让无缘无故的事情发生。
  我做好事还是我的错。什么世道?如果天意是不可违的,那么那场小火患便不应该让我遇上,或我不能把之扑灭。池禺有点气愤地说。
  你气什么呢?我只是说说而已。李愁予摔开池禺的手说。
  池禺看李愁予不高兴了,当下慌了,说,都是我不好,说话重了。
  你不要用这种态度与我说话,我不高兴便会走了,以后你永远找不到我的。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开心,不要弄得我不快乐。
  池禺到阳台上拿回了那顶牛仔帽,递给李愁予,说,看,多美,喜欢吗?要不要?
  这帽子当然美,我自然喜欢,本来就是我的,还问我要不要,你傻不傻?李愁予把帽子内的茉莉花倒在茶几上,轻轻把帽子戴在头上。
  这帽子是你的?那是昨晚我在路上捡到的。当时我便想到了你,原来真是你遗下!池禺惊诧中带着惊喜。
  如果不是你拾到我的帽子,或许我便不会找你了。李愁予说完后,两眼温柔地看着池禺,仿佛心中千丝万缕的情思难以理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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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08:4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记得以前你也有一顶差不多的帽子,这顶比较新,什么时候换的。
  没有换。它一直便是这样。时间是不会对这顶帽子起老化作用的。
  时间也不会对你起老化作用吗?
  不会。
  可是我会老。
  我原来一心想与你一起变老,但如今我会一直年轻。
  池禺沉默了。
  你刚才说的那个花圃是位于朝霞宾馆对面的吗?李愁予把帽子从头上摘下来,放在一边。
  没错,你怎么知道。
  古代那里是竹露市的城门位置。
  那又怎么样?
  城门失火。
  殃及池鱼?
  天意。
  如果天意如此,我愿意接受,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池禺的心又乱了,李愁予好像知道了一些即将发生的事情,而他却只是海里的一个浮葫芦,没法看清方向,更没法把握方向。小予,你这三年到哪里了?
  你刚才不是说不要提过去,一切从今天开始的吗?昨天,我们结束了上半生;今天,我们开始下半生。我愿意与你一起走下半生的一段路。
  到终点。
  李愁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久前,池禺以为重新捉紧了李愁予,现在他知道眼前的李愁予已非昨日的李愁予了。三年,不太长,但也不短。昨天一过,上半生便告结束。池禺在心内叹了一口气,不能看着对方成长,记忆停顿,失去似乎是注定的。
  我煮点东西给你吃。李愁予站了起来。
  过了一会,池禺忍不住也走进了厨房。从后抱着李愁予,他说,我真不能承受错过了。如果你一定要离开的话,你本应不再出现。
  李愁予“嗯”了一声,把一个蛋铲到碟里。
  第二天的晚上,他们一起坐在阳台上,看着宁静夏天的夜空。夜空中一弯金黄的月儿,像一个鱼钩,垂在广袤的宇宙。鱼钩里挂的是什么饵,或根本钩便是一个饵,没有人太清楚,也不想清楚,因为所有人都以为钩子要钓的并不是自己。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小予。池禺说。
  我们都是鱼。
  那又怎么样?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共活于一个鱼池内不好吗?
  鱼池太少,容不下两条鱼。
  池禺说,不要说这个了,你不是希望开心吗?不要老是世界末日一样。我后天去见工,到清河公墓应聘保安员,到时穿一身迷彩服,好威风的。
  你真要去吗?我说,还是不去好。李愁予用手指掠了掠头发。
  我现在需要一份工作,不然,我会饿死,也不能养你了。池禺笑着说。
  有你这句话,便不枉我重新找上你了。
  池禺趁李愁予不在意,掀开她的后衣领,把一掌揉碎了的茉莉花瓣,倾了进去。李愁予痒得不行,哈哈大笑,用手佯打池禺。池禺则捏紧李愁予衣衫的下摆,不让花瓣掉下来。李愁予伸出两手在后面搅。池禺一把抓着她的左手,解下了她手腕上那层薄薄的纱布,露出一圈圈黄色的手腕绳,绳子似很长,把手腕缠得紧紧的。腕绳在夜色中闪着亮光,仿佛一道刹那飘在眼前的溪流。
  池禺触碰着腕绳,说,很美。你那时候很喜欢戴的,还喜欢解下来,像个小孩子般用两手编一个又一个的图案。
  是的,那时是一段青春。李愁予微笑着,宛若正回忆起当时的点点趣事。
  正说着,楼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池禺吓了一跳,说,谁那么粗鲁地拍门?
  别管他。李愁予轻描淡写地说。
  可是,他还在撞,他会把门撞坏的。
  没事的。只是声音。
  我下去看看。池禺一边说,一边离座下楼。
  打开门,看不到任何人。池禺以为是别家的小孩子恶作剧,于是走出了门,往外看。静寂的风徘徊在这个静寂的城郊。池禺看见有一个人停伫在一支路灯下,影子曲曲弯弯,仿佛灯光遭到了阻碍,以致光线改变。他想,会不会是这个人拍的门。于是,他问,找我吗?
  那个人转了一下身体,池禺看到他的正面了,顿时一个激凌,从头凉到脚板。
  池禺一生都不会忘记那张比漆黑更黑、带蓝泛光的面孔。现在,他又看到了。
  没错,我是找你。那人的声音阴森森的,从地底里钻出来一般。
  有话你便直接说。池禺的倔性又起了。
  你,你要早点来找我们。声音虽然从三十米外传过来,却像是从几个世纪前送出。
  找你干嘛?况且你住哪里?池禺走近了一步问。
  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们,哪里都是我的住处。
  池禺还想再追问,李愁予走在他身边,一声不响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李愁予,李愁予,你忘了吗?那人拖长声音阴阳怪气地问。
  李愁予头也不回,一言不发地与池禺走回屋内。
  他认识你?池禺刚一坐下便问。
  李愁予没有回答。
  我昨晚看过这张面孔,那时,我以为自己进了鬼门关。这面孔真讨厌,真可怕。池禺说的时候,感觉那张面孔仍停在门外,听着他的一言一语。
  池禺,假如今夜,今夜,我希望抱着你一起睡。李愁予望着池禺,用渴求的眼神问,但是,我又怕你,你会受伤害。
  我不怕。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失去你。池禺说的时候,拥李愁予入怀,闻着她肌肤传来的冷香。
  嗯。李愁予也紧紧地抱着池禺,说,我觉得很冷。
  有你,我就有一切。池禺此刻的心情大大地得到满足,把刚才的惊慌忘得一干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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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08:58 | 显示全部楼层
  14日一大早,林暗打来电话,问池禺他的摩托车还好吗?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还给他。池禺便说,借你老婆两天用一下,便怕我碰花,有你这样的朋友吗?林暗说,你丫得意吧,有个女鬼想嫁你,又遇上了前女友,小心阳气不足。池禺问,你怎么知道的?林暗说,花亮告诉我了。池禺说,靠,那个花亮平时像个能保密的,原来却是个大花洒,到处射,早知如此,昨天不告诉他。林暗说,池禺,你这样说,便太不够朋友了,要吃领头羊的。
  池禺不想与林暗斗嘴了,现在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与李愁予伴在一起。他说,林暗,车今天不能还给你,我有事。还有,你老祖宗的电话簿里有那个号码20022545吗?
  林暗说,正查呢,你疑心生暗鬼,根本没的事吧。我查过那个晚上你家电话的通话纪录,根本没有那个号码的出现,只有一家遨游装饰公司的电话通话纪录。你确定那天你没有梦游吗?
  呸,你去死啦。我池禺无事找事,要劳你大人的驾?不跟你说了。今晚到清河公墓复试,说不定会给鬼魂整死,你真有良心,也很幸运,能听到我在世最后一天的声音。池禺看见李愁予向他走来了。
  哈哈,你死了好。你本来是不属于人类的。待会我会筹备帛金,明天送你最后一程。你就放心去吧。你父母如我父母,至于你留下的两个姑娘,我会为你善后,你便不用担心了。林暗打趣着说。
  当天,池禺开着摩托车,载着李愁予到处游玩兜风,快乐至极。池禺希望回一趟家,李愁予不愿意;池禺希望回一趟她的家,李愁予也不愿意;她说她只愿意两个人玩乐。傍晚,他们把在郊野里采摘到的马齿苋,洗净,与瘦肉一起煮了汤。吃饭的时候,李愁予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池禺狼吞虎咽,自己只是偶尔拈一两颗饭到唇边。
  接近晚上8点,池禺准备到清河公墓了。李愁予站了起来,说,池禺,你今天让我很高兴。你忘了一件事了。
  池禺整理了一下衣服,说,呀,对。然后,他把李愁予的手腕绳解开,露出的是一个大大的腕表,不过款式似乎很旧了。
  李愁予把腕表退了下来,递给池禺,说,你戴着,可能用得着。
  池禺看李愁予手腕上现出的是一只薄薄的木质手镯,表面透明光亮,可清晰看见纹理。再看那块表,竟然坏了的,时针分针秒针都停在12的位置。池禺奇怪地问,这个表不能用了?
  李愁予点了点头,说,你戴着吧。有用的。说完亲自为池禺戴在手腕上。
  池禺说,那我走了。你早点睡。
  李愁予一直看着池禺开着摩托车走远了,才关门睡觉。
  池禺虽然经过了那个晚上的惊吓,但他此人还是将信信疑的。只有让他两次证实与日本有关的东西经过清河公墓路段都发生同一事件,他才会相信此事的确实。他开着摩托车很快便走上黄河大道。过了不到十分钟,他便要转入清河公墓大门了,但一切平安。池禺想,果然是幻觉。什么地狱之门?没门。
  可当他从黄河大道转向公墓大门时,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个老太婆,眼看便要撞上了,池禺不得不把摩托车努力偏向一边。摩托车跌在地上,池禺也跌在地上,小腿触到烟囱,“咝”一声,池禺连忙抽腿。他顾不得摩托车与自己的伤了,赶忙站了起来,看那位老婆婆有没有碰着或吓着。
  老婆婆向池禺张开口,空洞洞的,牙齿全丢了,感觉有点恐怖。池禺看她皱纹满布,皮肤枯黄,身体瘦削,似一只饿猫。从未看过这样丑陋的女人。池禺想。
  怎么样了,老婆婆,你没有给碰着吧。池禺走上前,伸手想扶她的肩膀。
  老婆婆伸出枯芦苇一样的手,挡开了池禺的手,说,不用你那么好心。你走开。
  池禺心下想,真是好心不得好报,好柴烧坏灶。
  老婆婆说,你们这些人都没安好心,掘我们的祖坟就算了,还把我们的尸体也偷走,你们注定不得好死的。
  池禺神经质地说,老婆婆,我没有呀。
  是你们。你们与几十年前那班鬼子一样,你们迟早会报应的!老婆婆指了一下池禺,然后转头指向了公墓。
  池禺看眼前这位老婆婆神情古怪,说话疯癫,想,会不会是她家的亲人死了,她受不了打击,所以发生记忆性错位,误以为是公墓害的?
  池禺问,老婆婆,你住那里,我送你回家吧。现在天太黑,你一个人走路也不方便。
  一个二个没安好心。去吧,里面有一个灵位等着写上你的名字!老婆婆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迈着八字步走了。
  池禺扶起了摩托车,左右看了看,只是镜子破了,嘘了一声,说,好在没多大问题,否则非要让林暗气上十天八天不可。经过保安亭时,看见陈年事在剪指甲。停下了车,问,陈队长,别来无恙。
  陈年事抬起头,说,我看你才有恙,怎么了,刚才没给那位老太婆吓着吧。
  你明知我给吓着了,怎么不走出来帮帮我?
  我怎么敢帮。这老太婆三天两日便突然出现,说的还是很恶毒的话,我受够了。
  她说的话都有根据?
  有个鬼根据!说别人偷尸掘祖坟,谁有这闲情去干这等事?
  说不定人家的祖坟内有黄金万两珠宝千斛呢?
  陈年事说,你别逞嘴了,快进去报到吧,迟了印象不好。
  池禺问,陈大哥,今晚考核的是什么内容,你参加吗?
  陈年事“嘻嘻”地笑着,我便不参加了,你们玩去吧。说到这里,招手让池禺贴耳过来,说,你得小心,公墓里怪事多,你一定要镇静、坚持,否则我们便成不了同事。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但是你那天跟我说公墓里的怪事,是那样的真切,难道是骗我?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好自为之。
  池禺把摩托车停在车棚内,径直走向了办公大楼。夜渐浓,不远处漆黑一片,那里是好几万块墓地。每一块墓地便是一双眼睛。好几万个灵魂的眼睛,排列整齐地看着你,即使想一下,都让人腿子发软。池禺的皮鞋踢在水泥道上,发出“橐橐”的声音,在公墓内悠长地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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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09:16 | 显示全部楼层
  管理大楼在正门后60米的地方。为了预防特别日子,如清明、端午、重阳等死者家属集中前来祭拜的混乱,清河公墓还分设了三道门,不过这三道门,在平常日子里是关着的。到了清明节等节日期间,公墓的管理人员则会请求派出所增派警察来维持秩序。池禺走进了灯火通明的管理大楼二楼,发觉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他先到。他拿出手机,看了时间,才8点25分。
  池禺看见每一张办公桌上都放着一盆仙人掌,感觉不像纯粹为了美化环境,而是为了抵挡灵体的侵袭。他坐在一张椅子上,没敢到处走。旁边一间办公室的百叶窗有灯光渗出,三天前,池禺便是在里面与萧主任面谈的。池禺想萧主任一定在里面办公,于是有进去打个招呼的冲动。
  二楼并没有开放冷气,窗也关得很死,池禺浑身是汗,于是站了起来,要打开身后的窗子。刚打开了半只,一阵风钻进来,池禺只觉透心凉,舒服极了。
  关掉。池禺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冷冰冰地说出这两个字时,吓了一大跳。转过脸,原来是一个身材发福,面容肥肿难分的中年汉子。
  是你?池禺吃惊地问。
  你认识我?那人恼怒的神情并没有消减。
  三天前的一个上午,我扑熄了朝霞宾馆对面花圃上的火,你正好在旁边一辆保时捷里休息。池禺向那人解释。
  哦。记起了,是你呀。我还未谢你呢。对了,来这里为的什么?那人脸上顿时现出微笑,拍了拍池禺的肩膀。
  应聘保安员。
  原来这样。你不用再复核了,我决定聘用你。
  你?
  我是清河公墓的总经理,我有聘用人选的权力。小伙子,以后跟我出入,保准有你快乐的地方。那人把一张名片递给池禺,一脸开心,仿佛遇到了他失散已久的朋友。
  池禺看了看名片,显眼位置上写着:方有数。
  原来是方总。池禺说,我叫池禺。
  池禺,好好干。方有数又拍了拍池禺的肩膀。
  不过,我还是想参加今晚的复核,我不想别人说我水平不够,要通过走后门才能应聘成功。
  好。果然是年轻人,我喜欢。方有数说完后,走进了萧主任所在的办公室。
  过了不久,萧主任走出来,对池禺说,把窗子关了,如果闷,进来吧,这里开放了空调。
  池禺连忙关了窗子,也没有进办公室,倒是不敢,只是因为已陆续有人上楼了,自己不好意思贸然进办公室,显得自己特殊。他刚才坐过的座位已经让人坐了,只好找另一张椅子坐下。坐下便想,这么翳闷的天气为什么连窗子也不让开,存心害苦应聘者?
  有一个应聘者,把一支烟抛进嘴里,刚打着火机点燃了烟,重重地吸了一口。萧主任急急冲了出来,一口把他的烟从嘴里抽出,丢在地上,用鞋底踏灭了,吓得那人呆了一会。萧主任指了指墙壁上的禁止吸烟广告,然后狠狠地盯了那人一眼,转身走回办公室。
  池禺想,这个萧主任真是神出鬼没,让人怀疑他有先见之机。
  快到9点时,池禺数了数人数,连自己整10个了,全部都是与他差不多的年纪与身材。他问坐在旁边的一个人,你也不信这个的?那人说,怕就不来,我父亲以前是个仵作佬,专门给死人挖坑抬尸的。我自小便跟着他出入死人场所,什么鬼怪没见过?我叫代收,你呢?
  池禺看代收说话爽快,心中高兴,说,我池禺,因为失业太久,想找份工作来干干,便不管它是什么职业了,只要给我生存的足够费用。
  代收说,原来是这样呀,我也一样,父亲死了,母亲也不能劳动了,乡人认为我年纪轻轻,手脚笨重,不让我进土工队子承父业,况且如今竹露市实行严格的殡葬管理,死人一律火化,土工队也解散了,我只好来这里弄份工作,胜过无所事事。
  池禺正想问代收关于收尸的趣事,刚才打开过的窗子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发出响亮的声音,然后窗子“依呀”一声,慢慢打开了。风卷了进来,众人的心头顿时感觉给冰住了。就在这一秒间,眼前的灯光全熄灭了,周围漆黑一团。
  有点古怪,似乎不是正常的停电。代收悄悄在池禺耳边说。
  何以见得?池禺隐隐也觉得事有蹊跷。
  阴风秽气。你有没有感觉鼻子里有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只有死人郁积在肺内的空气或死人墓穴里才会发出这种气体,这是怨气。两年前,我父亲在背一个上吊自尽的人下楼时,因为一时没有摒住呼吸,吸了一口死人喷出的气体,以后便染病了,一年后,便去世了。代收说话时的声音仍然压得很低。
  池禺在这种环境下,有点慌了,连忙问,那怎么办?
  谁知道?代收说,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股怨气尽快散开。
  池禺想,要让怨气尽快散开,唯有把窗子全部打开,于是他对代收说,不如我们去把所有窗子打开。
  代收制止了池禺的想法,说,不可,我看怨气就是因为窗子打开过,未关实,才致有机可乘进来的,如果把全部窗子打开,怨气会更顺利更多地聚集进来,那样,恐怕这里全部的人都会有意料不到的危险。
  池禺没料到自己只是开了开窗子,便给众人惹来灾祸,不由得不佩服方有数的先见之明。池禺转念一想,这应该不是方有数或萧主任的洞察先机,而很可能是一种出于经验的自我保护,这么说来,方有数与萧主任肯定经历过这种情况。
  池禺的眼睛慢慢适应骤然的黑暗后,可以看到一点点模糊的景物了。萧主任的办公室内也是漆黑一团,并无亮光从百叶窗内透出。池禺奇怪办公室里竟然毫无动静,照计在这样的情况下,领导应该出来抚慰一下应聘者的,可是方、萧连在办公室内向外说一句“放心”的话都没有。
  难道他们在里面已经遇到危险了?池禺脑海中突然涌出这样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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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09:38 | 显示全部楼层
  借你的打火机用一用。池禺问那个刚才点烟的小伙子。
  在这种情况下,不要点火。代收拦住了池禺。
  如果确是灵体,它应该怕光。池禺对越来越强烈的气味,有窒息的感觉。
  火光会点燃气体内的可燃物质,进而刺激气体内的怨毒,引爆更厉害的报复。我父亲就说过这样一件事,有一次,他为一个墓穴起骨殖时,有一个跟班点了一支烟来抽,没想墓穴散发出来的气体,立即聚集成形,向他扑来,好在我父亲情急下向它撒了一把土,它才受惊,钻回骨殖里。代收说,一般情况下,正如蛇出没的地方,总有可解蛇毒的东西一样,化解这样的秽气,也只有在它出现的地方附近寻找。
  可是,谁知道哪是一种什么东西呢?池禺站了起来,因为他听到方、萧所在的办公室门前响着“笃笃”的声音,好像有谁在用指节有规律地敲着。池禺想,在这种死寂的情况下,不会有人去敲办公室门的,而敲门的,很可能便是一些灵体。池禺想起那张比漆黑更黑带蓝泛光的面孔。
  池禺因为对刚才方有数特别关照他,心存好感,于是大步向办公室走去。没走几步,便像走在一条弯弯曲曲的藤蔓垄里,且藤蔓像堵墙一样,向他挤压着。池禺每走一步都很费劲,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世界真有这样奇怪的事情发生。他伸出手四处挥动,企图把阻碍他前进的东西拨开,虽然他的手碰触到的是虚空,然他前行所遇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羁绊。
  一不小心,他的手碰到一张办公桌上的仙人掌,尖尖的刺扎进他的掌中,他不由“嘘”了一声。血顺着掌纹流出,池禺感觉到一大群东西向他靠近,有一条滑溜溜的舌头样物体在舔着他的血掌。池禺心头一阵恶心,很想呕。
  后面“扑”一声,有人打着了火机。光线微弱,却照亮了整个科室。池禺看见眼前的气体迅速集聚成形,一个个张牙舞爪,手指尖尖,办公室外敲门的正是那张带蓝泛光面孔。
  怎么办呀?池禺心急如焚。他没法看清后面的应聘者的神情,但从静静的声音想来,他们恐怕都呆住了。
  打火机掉在地上,火熄灭了,四周又一片漆黑。
  真的无计可施吗?池禺木在原地。
  便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了,然后整个科室的灯光全亮了。
  急匆匆地跑来一个人,原来是陈年事。池禺问,刚才停电时,你到哪了?
  陈年事笑笑,没有回答。走出了办公室的方有数与萧主任也面露笑容。
  池禺想,莫非这只是他们合谋的一出恶作剧,只是为了考核应聘者的心理承受能力?但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有预备的停电,那么我看到的鬼怪也是他们找人扮的吗?有那么逼真?
  萧主任拍了拍手,对各应聘者说,如果各位觉得这份工作,自己干不来,那么可以走了。
  众人此时全没作声。池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观察到自己观察到的东西。
  萧主任看没有人提出自动离走,于是说,既然各位对保安员这份工作这么有热情,好,那么请接受今晚的真正考核,谁受不了的,谁便被淘汰出局。
  陈年事拿出一份公墓地图,摊在一张办公桌上。萧主任走上前,叫众人围上来。池禺走得最前,他看见图上标明了公墓内细分的各个位置。管理大楼后100米是一幢五层楼高的骨灰楼,叫福寿宫。骨灰楼对出是一个大荷花池。荷花池位于道路的中间。从管理大楼到福寿宫的路两旁分布着一溜儿的墓穴,这个位置叫宁远区。从荷花池一直向前仍是路,墓穴都是位于路的右面,左面则是一个山头。山头的另一面,是一个大型游乐场,并有大型楼盘出售。沿路右面的墓区是依山坡而设,虽然不太陡,但在众多墓碑与柏树的映托下,则显得壮观森严,增加了坡度。沿路右面设了三个墓区,分别是宁和区、宁祥区、宁静区。在这些墓区内偶尔点缀着艺术雕塑,以调和墓区的肃穆。这列墓区后的另一面山坡,树林满布,似未被开发,或存心保护下来,以作为竹露市的绿化项目。池禺一面看,一面想像环境。
  方有数向萧主任点了点头,萧主任接着说,今晚的考核内容是全部应聘者在公墓内呆一晚,到明天早晨太阳出来后,留下来的如果刚好余下五个,那么全部录用,但不止五个的,那么就沿公墓内的道路跑一遍,跑得最快的五位录用,当然,倘若余下的人数中,是有吓晕的,那么这个不算数。
  池禺看见代收面露微笑,猜想代收一定为此而胸有成竹了。萧主任说,你们是十个人,那么你们每两人一组,分管一个墓葬区,如果明晨太阳出来后,谁不在自己负责站岗的一区,谁也会被淘汰。这个复评主要是考核各位的胆量,胆量太少不适宜在清河公墓内工作,因为公墓不想日后为员工的神智失常而负上经济责任。我现在分配一下小组成员和所要管的区域。池禺与代收负责福寿宫;伍金与万户负责宁远区;王家乡与白山水负责宁和区;刘阳河与魏都负责宁祥区;秦时月与蓝球负责宁静区。
  萧主任顿了顿继续说,我要告诉你们,你们一定要有敬业精神,在这一晚内,各位所负责的墓区如有什么动静,都要亲身前去看个究竟,不能出现有外来人员破坏或偷盗的案件,如果发现所负责的墓区发生了偷盗案件,那么所负责该区的两位应聘者被淘汰。为了便于协调处理,方总为你们准备了每人一台对讲机。这样,小组两人如在分头行动时需要沟通,可用对讲机联络,其余墓区的小组成员也可听到,而决定是否进行帮助。
  说到这里,陈年事用一个篓子盛了十台对讲机来,每人分派了一台。萧主任说,你们就用1频道通话,不要选择其他的频道了。如果选择了其他的频道而导致发生问题时,被请求答话的人不及时回答,视情况而决定是否淘汰。一般情况下,如无特殊情况,当另外的组员请求帮助时,另外的组员应尽量前去帮助,因为工作的目的是为了不出意外维持秩序。因独善其身而不前去帮助的组员,也会被淘汰。总之,你们从现在起把自己当一个保安员来要求自己,便能通过这次考核了。祝福你们。
  方有数最后说,你们现在有人要退吗?
  池禺看了看众人,虽然表情有不同,但都站定不动,似乎对这份工作志在必得。
  方有数说,好,那么就这样决定吧。是了,可能你们还不太记得对方的姓名,那么就用A1、A2……来作代号方便些,福寿宫是A代号;宁远区是B代号;宁和区是C代号;宁祥区是D代号;宁静区是E代号;至于1与2的区分,两位组员自行决定。
  池禺看了看代收,然后一起走下楼去了。经过一些应聘者时,池禺发现他们的情绪并不高涨,显得惴惴不安。也难怪,这可是死人堆,活人怎么能不有点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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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09:55 | 显示全部楼层
  众人一出走管理大楼,迎面而来的便是无边的黑暗。池禺对代收说,刚才忘了向方总要一个强力电筒?
  代收笑着说,你往后看一下。
  池禺转头,看见整幢管理大楼已灯火熄灭,被漆黑的虎口吞噬了。
  一切如梦似幻,池禺想,好像是人为的考核,却包含着诡异的报复。
  他们连管理大楼的灯也迫不及待地关掉了,目的再明确不过,便是让应聘者增加心理恐慌,从而达到考核的效果,怎么还会为应聘者配备电筒呢?代收见池禺木着,想得入神,于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
  池禺脑海中突然涌出“报复”一词,不由便联想起刚才那个老太婆恶毒的诅咒。难道它们已开始行动了吗?那么,它们报复的究竟是我,还是清河公墓的管理者;是经过清河公墓门前的车主,抑或仅仅是与日本有关的车辆?如果它们真是存在的,那么它们进行这一切报复计划的原因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呢?
  代收把池禺拉出几步,说,别愣着了,与众人打个招呼吧,今天晚上可能要彼此帮忙。
  池禺这才看见众人站成一堆,还没有各自行动。靠,池禺大声说,这是个什么鬼天气,月亮也不出来凑凑热闹,大概是躲在后面手淫去了。
  众人听了,一阵热闹,说,在公墓上空手淫,会肾衰歇的。
  池禺也哈哈大笑,说,各位,既然知道了后果严重,待会无论如何也得忍一忍,不然真染病了,指望那一千几百元的月薪,别想换肾,而且现在我们还未是正式员工,不能作工伤处理。
  代收踢了踢池禺,小声说,这里阴气重,别乱说话。
  池禺与众人握了握手,说,现在我们虽然是竞争对手,但也是合作伙伴。在这儿,嗯,在这儿,我们更应守望相助,鬼鬼怪怪的事听得多,看得少,不足为道,最怕的是鼠窃狗偷,把生意做到死人的地方来。
  如果对方做的是皮肉生意,需不需要阁下帮忙?一人说。
  池禺听声音,知道他便是那个刚抽了一口烟便被萧主任警告的小伙子,他叫万户。池禺说,视情况吧,如果你不认为对方有奸尸的癖好,也愿意互相配合,便不必我们去观摩。
  你这小子真损!万户说。
  正在众人发出阵阵笑声时,一辆轿车射着刺目的灯光驶过来。车内的方总向众人招手,说,考核已开始,立刻行动!
  众人于是沿路向前走。墓区里本来晚上是亮着路灯的,现在是一个也不亮。池禺想,为了一次考核,如果真吸引了盗贼进来,而又指望这群乌合之众的力量,未免太过天真了。
  在福寿宫的门前,池禺与代收停下了。五月的天气异常闷热,即使是晚上,气温也只会降下一二度,但一站在福寿宫门前,池禺便忽地打了一个冷战,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池禺心里有点毛了,他问,代收,你有没有感觉冷?
  代收搓了搓手臂,说,我正想问你呢。
  池禺说,那么我们先别急着进去了,到荷花池那里坐坐。
  荷叶生鲜的味道,托着荷花芬芳的清香,在荷花池周围缭荡着。他们两个坐在荷花池的大理石砌堤上。池禺问,你说今晚会不会有事发生?
  代收说,感觉不妙,天愁地惨,阴气四聚。清河公墓位于两个山头之间,峡谷位置,是很好的灵魂栖息之地,可惜的是它面前是一条黄河大道。
  池禺好奇了,那又怎么样?有冲突吗?
  当然有,一个是黄河,一个是清河,两者怎么能相容?古传黄河一千年才得一次清,如今与清河交流,是相冲之局。交战的结果要么是黄河成清河,要么是清河成黄河,没有相安无事的可能。
  嗄,你还懂这些?土工队有风水大师?
  为死人服务的,自然会多听到一些风水方面的知识,这不出奇。
  你只是凭名字说风水,可能其内在因由与此无关。
  也有可能。
  池禺说,刚才管理大楼停电时,我看见一张比漆黑更黑带蓝泛光的面孔。
  真的?那可出事了。这是阴灵。通常是怨气积聚而成,并不是单一的个体,而是受集体所托而显化。这种东西相当于集体的触角,向外探路,也具有杀伤性,可随时报复。
  这就是说,消灭了它,也不能解决问题,关键是化解它背后集体的怨气?
  正是这样。
  它会不会看上我们呢?
  很难说,任何阴碍它报复的人,它都会不惜一切地清除,而且这阴灵不会有太多思考能力,目的性很可强,只要你阻碍过它一次,它便视你为敌人。
  池禺的心莫名地撞了一下,说,我什么时候得罪过它呢?
  代收笑着说,看你平时嘻嘻哈哈,原来也知道害怕。放宽点吧,道听途说而已,反正我还未看过这东西,所以到此为止,我还不太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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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10:15 | 显示全部楼层
  谁说我害怕,本老爷当年日闯三关夜夺八寨,死都不怕,会怕一些牛鬼蛇神?况且俺池禺走得稳站得正,未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有何可惧?池禺虽是这么说,毕竟当生命不由自己操控时,内心还是带着惶恐。明刀明枪的决斗,还可下决心豁出去;暗箭冷枪的偷袭,则很让人感觉处于不利位置,而生挫折沮丧。
  你呀,就是八宝全鸭,一味嘴硬。代收说,这样吧,你是A1,我是A2,看现在的情势,今晚决不会无惊无险到七点,不如先打个盹,养养精神,应付将要发生的事情。
  池禺也确实困了,便躺在砌堤上入寐。迷迷糊糊的时候,几滴水溅在他脸上,以为是下雨了,没有在意。接着又是几滴水掉在他脸上。池禺感到水滴过大,不像是雨点,便嘟哝着说,代收,别玩。代收没有回答,池禺便继续睡。忽然脸上一凉,一大片东西覆在他脸上,池禺顿时惊醒,可是四肢僵硬,身子动弹不得。那片东西越收越紧,弄得池禺呼吸越来越困难。
  池禺张口大叫,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他明明让东西覆了整张脸,张开眼睛,却能看到那张阴魂不散的比漆黑更黑带蓝泛光的面孔,于眼前龇牙咧嘴。苦苦挣扎中的池禺,猛地用口一吸气,把脸上的东西吸了一小片进嘴里,然后用牙齿狠命地嚼,嚼烂了,呼吸便畅通了。池禺感觉四肢能活动,于是迅速伸手把罩在脸上的东西抓开。人坐起来,仔细看手中捏着的东西,却是一片荷叶。
  池禺看不到代收,便按着对讲机叫A2。代收说他方便去了,池禺的心方才有点踏实。他坐在砌堤上,仍为刚才那如幻似真的窒息感到后怕。风轻轻的吹着,翻过荷池,发出阵阵脆响。蝉儿伏在公墓的树木上,偶尔会有一两只凄厉地叫出一串声音,仿佛一个破沙盆碎裂在地上,然后又择别枝栖去。又是几滴水溅在池禺的脸上。池禺转头看荷池时,一块东西塞进了他嘴里,滑滑溜溜,是条金鱼。池鱼立即把它吐了出来。金鱼落在地上,弹跳着,过一会,不动了,池禺摁着手机,微弱的亮光映着垂死的金鱼,有一种凄凉。池禺正想把金鱼抓起,然后放回荷池,金鱼的肚子突然爆开了,窜出了一堆小金鱼。小金鱼一条条腾空而起,越过池禺的头顶落进荷池内。池禺看得目瞪口呆,如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是魔术所致。
  池禺想起了陈年事跟他说过年业行经荷池时的事,立即起身离开荷池五六米。荷叶在互相挤挨中,弹着痛苦的忘魂曲,高高擎起的荷花,则如一盏熄灭了的灯。池禺怀着警戒的心情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荷池,他怀疑荷池里藏着一群鬼。荷叶翻动的声音,慢慢变了,很快竟变成了一个婴孩的哭声。哭声是从荷池中央传来的。婴儿似乎哭得很伤心,可听不到亲人对他的抚慰。池禺尽管不想再受惊吓,但他不能对婴孩的哭声无动于衷。倘若荷池里真有一个婴孩,而却因为自己害怕而错过救援的时机,自己于心何安呢?代收还没回来,池禺于是藏好手机,把对讲机挂在皮带上,决定自己淌水进荷池里看看情况。
  他把裤管拉上了大腿,脱下了鞋袜,然后一步跨进了荷池里。荷池的水并太深,倒是淤泥较粘。池禺怀着忐忑的心情,分水拨荷前行。婴儿的哭声便在前面,一直在前面。池禺一直朝前走,但婴孩的哭也一直在前面。池禺觉得情况不妙了,欲回头,又不忍舍婴孩的啼哭而去。犹豫间,池禺忽觉眼前一亮,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流泻着柔和的光华。
  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婴孩了。婴儿躺在一大片荷田旁边的一株柳树下。他走上前,轻轻地拍着婴儿,婴儿的哭声渐止,甜甜地睡去了。荷田很大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几条船儿在荷田中不断地穿梭着,一大群男男女女在一边嘻嘻闹闹,一边在辛勤地挖藕。那藕条很长很壮,带着淤泥的鲜腥,弥漫着丰收的喜悦。池禺向他们喊,谁的婴儿哭了也不管?船上有一个女子向池禺招手,说,婴儿哭,财富出。池禺顺着阡陌走,跳上了一条船。
  船上一个姑娘掰了一截藕,弯腰把藕放水里搓了搓,藕离开水面时,已是雪白干净的了,姑娘把藕递给池禺,说,吃吧,又脆又甜的。池禺看眼前的这位姑娘服饰虽过时,可清丽脱俗,难掩面上风流,两条光光的手臂,如藕一样修长。池禺有点懵了,他真没想到公墓荷池内居然藏着一个世外桃源。他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时,一个男子从田里站直了身子,把几条藕放进了船上,说,这里是清河村。清河村?池禺重复着。对呀,姑娘说,我们这里一直就叫清河村。池禺绞尽脑汁也没想起竹露市有一条村叫清河村。
  男人问,听说外面打仗,你是怎么进来的?池禺奇怪地问,打什么仗?中国很久没有打仗了。
  不是吧,听说日本鬼子在侵略中国。男人也满脸奇怪。
  池禺差点笑出来,但心里也一阵抽紧,他不知道他是走错了时空,还是遇上了患了长久心灵创伤的一个族群。
  姑娘看池禺不相信,说,是真的,日本人正在我们村修一条铁路,村里许多人都被驱赶去挖泥碎石,稍有不顺,便给杀死。正说到这里,荷田边窜出几个日本兵,一刺刀便向熟睡的婴儿刺去。呀,我的心肝!船上的姑娘惊叫一声。她还来不及跳下船,一颗子弹已进入了她的胸膛。池禺没想一片如歌静谧,竟然陡起变故,心中充满了愤怒。
  A2,A2,你在哪里?皮带上挂着的对讲机在呼叫。池禺梦中惊醒般,按着对讲机说,我在清河村内,呀,不,我在荷池内。池禺再看眼前的景物,已尽是漆黑,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没发生。池禺转身,往回走,可走了一会,他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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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10:3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奶奶的,池禺忍不住骂了一句,小小的一个荷池,竟也像走八卦阵一样!
  池禺索性折了一张荷叶,覆在脸上,立定决心,不用眼睛,也不用思想去探路了,选定了一个方向,便径直朝前走。池禺想,面积只有七十余平方米的一个荷池,能成什么迷宫呢?只要选取一条直线往前走,哪能走不出?
  过了一会,池禺发觉不对劲,他感觉像有人在拖着他走,老在转圈。他掷掉荷叶,俯身掬了一捧水,泼在脸上,让发烫的神经冷静冷静。他仰头看了看天空,有一辆飞机正闪着衰微的灯光,在天的尽头行驶,飞向未知的宇宙。
  身旁的荷梗挺得更直,如尖刀林立。池禺看见了那张黑蓝泛光的面孔在狞笑。头突然像被谁努力往下按,池禺无法挣扎,两腿弯曲,整个人便趴在水里。池禺在水里憋了一分钟左右,脑子膨胀,往事历历,感觉死亡迅速接近。
  池禺再不能憋气了,劲一松,便开始努力地吃水。池禺真的不忿,他不想这样死得不明不白。他想到家中还有深爱着的李愁予。她,她会很伤心的。池禺想。
  正在这时,一只手把他提了起来。池禺努力吸了几口气,辛苦得又要瘫下荷池。
  你这小子干嘛,平白无故的趴在水里,天热图凉快吗?是代收的声音。
  池禺语不成句地说,我在荷池迷路了,你带我出去吧。
  代收哈哈大笑,说,看来真的是懵了。
  池禺不知哪来的力量,喝道,背我出去,别罗嗦!
  代收也不答话了,挟着池禺三几步便跨出了荷池。池禺这才发觉自己竟在荷池边迷路。代收想把池禺放在砌堤上,池禺不愿意了。他勉强向外走出几米,这才倒在水泥路上。
  过了十几分钟,池禺才渐渐恢复体力。他坐了起来,问,代收你丫刚才方什么便呀,对着荷池解决不就可以了吗?走老远的地方,差点害死我了?
  代收莫名其妙地问,我怎么害死你了,我只是走开了两三分钟。
  两三分钟?怎么我觉得你离开了两三个世纪这么久。他娘的,这保安员的工作没法干了,再这样下去,我迟早给整死。
  谁要整死你?
  鬼。
  我看你就鬼头鬼脑。
  不是骗你的。池禺于是把刚才的事向代收说了。
  代收沉吟了一会,说,我看,你现在不管做的什么工作,也不能逃脱被鬼害的惊恐了。这个阴灵认定了你,你只能面对,然后找出背后的因由,化解,你才能免受如此的苦难。
  我怕还未找到背后的因由,已经死了。池禺有气无力地说。
  完全有可能的。
  你代收说啥,我有我说,你应该驳斥我的观点。
  代收笑了起来,说,好好好,总之,今晚我是不会让你死的,要死也得一起死。
  池禺也笑了起来,那么我们得结拜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夜色越来越浓,黄河大道上的灯光无奈地探向漆黑的天空。
  B2,你在哪里?对讲机传出声音。
  B1,我刚才看见一个黑影在碑林闪了闪,所以赶了过去。
  B2,那么你现在找到了吗?
  B1,找不到,只怕是一条流浪狗。
  B2,要我来吗?
  B1,不用了,我现在回来了。
  这边刚停下了,那边又响了。
  D1,敲碑的那个人是谁,抓到了?
  D2,没发现有人。
  D1,但我们明明听到是敲碑的声音,不是人敲的,会是谁敲呢?
  D2,鬼敲的吧。
  D1,你丫别乱说,把鬼引出来,你也不会好过。
  D2,是有点奇怪。
  池禺忍不住按着对讲机,说,公墓里确是有鬼,你们准备好伟哥没有,人家采阳来的,疲疲沓沓,会死得很惨。
  A1?A2?池禺吧,你小子别得意,我已经把女鬼赶往福寿宫了。是D1的声音。
  池禺还想喊话时,一个声音响起了,别玩机,老老实实接受考核!不然立即淘汰!这是萧主任的声音。
  池禺没好气地说,这萧主任竟然在监听着我们的说话。
  代收说,你呀,好了伤疤忘了痛。你还是好好想想哪里得罪了亡灵,尽快找出破解之法,否则我真担心你过不了今晚。
  真衰,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改不了。对了,代收,你知道竹露市有一条叫清河村的村子吗?
  没听说过。
  竹露市外呢?
  去的地方少,也没听说过。
  我想这清河村肯定与欲置我于死地的阴灵有关系。清楚了清河村的事情,我便离破解被追杀的秘密不远了。
  E1,你有没有看到刚才亮着火光的地方。对讲机传来了呼叫。
  E2,看到了。我正在去看究竟。你站在原处,我需要你来的时候,你马上过来。
  E1,收到。
  过了约十分钟。池禺与代收都平心静气地听着宁静区方面的情况。
  E1,怎么了?
  E2,没事。可能是些磷火。走近了,却看不到火光了。
  E1,不过从我这地方看过去,火光还在亮着的,你确实看清楚了吗?
  E2,看清楚了。真的没发现火光。不信你来看看。
  池禺对代收说,看来宁静区也不宁静了。
  代收低沉地说,今晚,我想我们都得经历一场奇妙旅程。
  黑暗中突然钻出了一个人,冲在池禺与代收的身边,大声问,你们在干啥?
  池禺细看,却是萧主任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于是回答,我们在看护着福寿宫。
  进去。坐在这里看护个鬼呀?萧主任甩下一句话后,骑着自行车悄无声息地又走远了。
  池禺与代收只好站了起来,走向福寿宫的大门。福寿宫门前有一副对联:有福同享走进旧故乡;万寿无疆闯出新天地。横批是:欢迎入住。
  靠!池禺借着手机的光线看了对联后,骂道,什么狗屁对联,一点不讲究平仄。
  代收平静地说,我们进去吧,人家扫榻以待,欢迎我们入住呢。
  哈哈,恐怕我们的灵位都已写在里面了。池禺说完后,想起那个老太婆的话,心中不由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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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11:59 | 显示全部楼层
  福寿宫的门虚掩着,池禺轻轻一推,门便“吱吱嘎嘎”地慢慢打开。从里面忽悠悠刮出一阵阴冷的风,扑面而来,两人都感觉空气中灰尘过量,气也喘不过来。当风吹过后,池禺说,作怪了,福寿宫这几乎密封的地方,怎么会形成风呢?
  代收若有所思地说,风并不因为空气上下流动而形成的,据说人死后若不得安息,灵魂行走的时候,会如风一样前进。倘若是一个群体,那便像龙卷风一样霸道。
  那你是说,刚才的一阵风是灵魂在前进?
  我怎么知道呢?我看见它们了吗?你抹一下你的脸上,那是什么?
  池禺记得陈处事跟他说过骨灰撒面的事情,呸了一口,说,死人骨灰吧。
  你也有这种感觉?一般的灵魂是干净的,如今行走扬灰,不知是什么作怪呢?
  说那么多干嘛?进去吧,不然萧主任这个小鬼又来催促的了。池禺说完后,一步跨过了门槛,整个人便陷入了骨灰楼内的翳闷空气内。代收跟了上来,搭着他的肩膀。两人并排前进。
  骨灰楼有五层,每层又分三个阁,如第五层便分了清心阁、清风阁、清山阁。每一层高六米,一个阁能容下二千个骨灰盅。一座福寿宫便住了30000个亡灵,每个亡灵动一动,福寿宫都会倒掉。池禺与代收置身于这30000个亡灵的包围中,说不恐惧,连鬼也骗不了。
  池禺与代收都是第一次进入福寿宫的,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走。福寿宫外观像是一般的建筑物,内部结构则有点复杂,回廊左曲右绕,骨灰房见缝插针,很容易迷失。
  走到楼梯口,池禺说,萧主任只是让我们进来,并没有规定我们在那里站岗。
  那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还是每一层楼都得巡逻?代收问。
  在荷池里被那鬼东西摁得差点没命,随便坐下吧,聊聊天到天光,不错。
  我也希望这样。这里有两张椅子。
  池禺与代收便各自往椅子上坐下,殊知刚坐下不久,椅子便断了脚,把两人摔在地上。池禺骂道,什么椅子,偏这样禁不得坐,早为什么不摔,欺负俺池禺不是鬼。待会我成了鬼,把你们一个个都打入十八层地狱!
  代收“嘘”了一声,说,你细听,那是什么声音?
  池禺静听,二楼上有“哎呀哎呀”的呻吟声微弱地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代收说,我们去看看?
  池禺说,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
  两个人放轻脚步走上二楼,到了二楼,感觉声音是从三楼传来的,到了三楼,又感觉声音是从四楼传来的,及至到了五楼,却又感觉声音是从一楼传来的。池禺说,这呻吟声会走的?
  我们还追不追?
  不追。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果它对我们是善意的,不会害我们,如果是恶意的,它自会来我们身边。我也懒得再爬楼梯了。
  代收打了一个响指,急促有力,在楼内激起了回声,说得没错,几万个灵位,如果我们注定是没命的,恐怕也走不出这小小的福寿宫。
  正说着,旁边的骨灰房内响着“笃笃笃”的声音。两人的心又提到喉咙上。
  池禺首先站了起来,一个箭步抢入房内。声音停止了。两人也屏息凝气。过了一会,声音又响。代收听风辨位,拉着池禺来到一格骨灰盅前。代收仰头看着发出声音的位置,池禺找了一条梯子来。把梯子扶在墙壁上,代收爬了上去。发出声音的位置在五米高的地方,所以一定要用梯子。声音仍时断时续,代收喝了一声。声音突然爆裂开来,连同一撮骨灰扬起。
  代收听得风声,已闭上了眼,身体竟便与梯子飞起来。在下面的池禺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四周一片漆黑,不知往那里躲。梯子刚好架在他的双肩上。代收叫了一声,奇怪,砸着谁了?
  池禺痛苦地说,砸个鬼呀。你这家伙掉下来也不通知,好让我做个准备。
  如果我知道自己会掉下来,我还爬上去做什么?你听到刚才什么声音了?
  池禺待代收从梯子上跳下,把梯子掷在楼板上,说,像是骨灰盅碎裂了,可是感觉不到掉下来。
  话未说完,一个碎裂的骨灰盅便砸向两人。两人赶忙闪避,闪好了,却又听不到落地的响声。池禺伸手想去拉代收,捉着了一个冰冷的东西,急忙放手。东西落在地上,“乒”一声,是瓷器粉碎。
  “哎哟”,瓷器粉碎的地方悠悠地跳起这么一声呻吟,吓得池禺与代收两人抱在一起,大叫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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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代收总算是过惯死人场面的人,过了仅几秒,便回复了镇定,问,我们伤到了你吗?
  池禺听代收说到“你”字,不禁打了一个激凌,慢慢才觉得力气的回归。他面前,一团漆黑,却感到一个东西从地上悠悠升起。
  你两个小鬼干吗?我在家里拄着拐杖散步,你们偏要来打扰!现在好了,家没了,另一条腿也摔没了,你们以后得一左一右搀扶着我。这是一把苍老而没有生气的声音,仿佛经过了半个世纪的储藏。
  池禺怯怯的问,你真的是一个鬼?
  你才是一个鬼!我只是搬进了死后老人院居住罢了。
  池禺不想与他争论什么叫“死后老人院”,继续问,你是病死的?
  废话,像我这等七老八十的人,不是病死,难道是吃饭噎死?
  我还以为是纵欲过度而死的呢。
  代收听了池禺的话,忍不住笑了,狠命擂了他一拳,说,你丫不说这个会死吗?
  嘿嘿,我也喜欢这小子,待会结果了你俩的性命,就不用像以前一样过着孤独寂寞的生活了。
  池禺看这鬼有点意思,问,小弟池禺,还有旁边的代收,未请教老先生姓甚名谁?
  巴航,死了十几年了,刚刚才搬来这里居住,哎,想不到无缘无故丢失了两条腿。
  池禺奇怪了,死后的亡灵也会丢失腿?是殡仪馆的人太粗心了吧。
  不关殡仪馆的事。我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是来了清河公墓没几天便没了一条腿,只好拄拐杖。
  你的拐杖是从哪里买的?池禺好奇地问。
  你小子为什么总是充满怀疑?巴航说,我家有钱,每年烧许多礼物给我, 我用不完,藏在屋子里,再过两年,我还准备开一间百货商店呢。唐太宗也曾在阴间借过一个平民的钱,没看《西游记》?
  池禺与代收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前一直都以为鬼是恐怖的,现在听这鬼说的话也就是人话,只是一个慈祥的老头子而已,心中再不存惊怕了。
  代收问,清河公墓开业虽不久,但环境清幽,你总不能又染病,被切去一条腿吧。
  你不知道了,这里的女鬼实在厉害,每天晚上便哭哭闹闹,说我们占了她们的地方,要赶我们走。趁我们不防备,便钻进骨灰盅里,偷取我们的身体器官,四处撒在公墓内。一撮骨灰一条腿呀,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灰飞烟灭了。
  说到这里,池禺与代收听到房子里的骨灰盅,一齐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好像谁在起合着盅盖。声音充盈着耳朵,发出巨浪般的咆哮,让人喘不过气来。池禺与代收收两手摁耳,大惊失色。
  你们都停下来吧,巴航在漆黑中以缓慢而苍老的声音说,我相信这两个小子。既然鬼与鬼之间的事情不能由鬼解决,那就让人插手进来,你们认为如何?活在阴间也好,阳间也好,无非只是希望一个安全稳定、宁和幽静的环境,如果有人愿意为我们恢复原来的秩序,又何在乎他是人是鬼?
  过了一会,池禺听得房里的骨灰盅在跳,然后封着骨灰盅的玻璃被“吱吱”地拉开。池禺把代收拉紧在旁边。两人的心又再次提起,因为他们正感到一个个物体从墙壁上跳下来,密密麻麻,针插不进。池禺真担心自己每呼吸一次便把一个灵体吸进身体内。
  代收把嘴贴近池禺耳边,小声说,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房间里站了起码一两千人!而且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摩肩接踵。
  我也察觉到了,可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走,我们走不出;逃,我们逃不掉。肉放砧板上,听天由命吧。对了,你碰过这样的事情吗?有什么驱鬼的妙招,不妨说出来参详参详。
  你疯了,现在竟说这样的话!没有妙着了,听天由命,服从安排。
  靠,长这么大,现在才懂得什么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思想像没思想,有手脚步像没手脚。
  说这么多干嘛,不如省点力气,觑准时机溜之大吉。
  溜?说得轻巧,这房间多大?顶多也就20多平方米,却塞了二千个鬼,鬼酱一样,哪有我们溜的空间,我现在甚至觉得一个个鬼随我的呼吸在我身体内进进出出。
  你还记得门口在哪里?
  刚才转了几个圈,昏头转向,还真不知道门口在哪个方向了。
  我也不清楚。我们现在是死定了,注定要成为巴航的左右拐棍。
  代收,你身上没带符咒呀之类的东西?不懂得念几句唵嘛呢叭咪吽?身上没带开了光的玉呀佛呀?不洒木灰烧符纸?
  晕,你以为我是江湖术士捉鬼道人吗?我只是个仵作的儿子,见过几条死尸而已。
  池禺越来越觉得身体被强烈地挤压着,快夹成一张纸。四周一片漆黑,但粘粘糊糊,仿佛一个蹩脚的厨师勾了一个厚厚的芡。再这样下去,真会死的。池禺想。巴航,你这死老鬼,你弄的什么呀,不是说相信我们,咋这样捣弄我们?
  没事的,小伙子,你们通过考核了。巴航的声音在池禺的左边响起。
  池禺奇怪了,问,你们考核我们什么呢?我没看到考卷,也没看到试官。
  一,你们能抵抗得了两千灵体的挤迫,说明你们的体能储备很好;二,你们能在两千灵体的包围中而没有吓晕,说明你们有胆量;三,我们的十个代表先后进入过你们的身体内,检测了你们的忠诚度,虽然不是满分,也是合格的。因此,通过。我们不会怪责你们擅闯我们的地头,不会让你们付出死亡的代价,我们还得拜托你们把纠缠我们的一群女鬼驱散。你认为这样合理吗?巴航说。
  代收问,你们能帮我们一些什么忙?
  没有。我们也是自顾不暇,无力分身。你们只能自求多福。
  这样的交易是强加的呀。我们并未擅闯,只是来保护,怎么就得我们为你们驱赶女鬼呢?这样说来,我们躲过了眼前这群鬼,又得招引另外一群鬼,横竖是恶鬼缠身,死路一条。池禺插口进来说。
  巴航咳了一下,周围的黑暗像一碗黑色芝麻糊一样涌向池禺与代收两人。池禺只觉得吸进肺内的是水,窒息,难受。他奶奶的,池禺大骂起来。一张口,一大撮粉尘一样的东西便封住了他的喉咙,失声了。
  我们答应!代收喘着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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