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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 清河公墓招聘保安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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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13:19 | 显示全部楼层
  嘻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识时务者为鬼雄。巴航有点得意地说。
  池禺缓过气来,骂道,求人办事还这么霸道,看我什么时候把你们的鬼头一个个剁下来!
  池禺把故意“鬼”读成“龟”音,笑得代收大声咳着。
  巴航说,是不是还想试试濒死的滋味?说话老实点,这里有年轻的姑娘呢。她们看你不顺眼,会阉割了你们,或干脆吸尽你们的精阳,让你们未老先衰,生不如死。
  池禺说,长这么大,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外国的,本国的,都试过了,就是没有试过倩女幽魂。这里那位姑娘成全一下我呢?
  话一说完,池禺便觉得背脊上一阵麻痛,难受得“啊”地叫了一声。谁?池禺说,明人不作暗事,有本事光明正大的来,老爷跟你拼了。
  代收拉了一下他的衣服,说,少点动气呀。如果他们没恶意的,我们为什么不帮他们呢?
  宛湘,巴航说,你本该一手扭断他的鸡鸡的,打他一拳,这小子是不会学乖的。
  我以为,他还老实,就是嘴巴胡乱说罢了,罪不至此,现在放他一马,日后再犯,重罚不恕。声音是从池禺身后传来的。这是一把娇滴滴,很有女人味的声音,如初夏的晨露从草叶尖上滑落。
  啊,美女。池禺惊呼。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动听的声音,就像是一阵微风翻起一缕稻香、一阵微雨摇下一地桂花、一阵鸽哨撂下一场战争。
  宛湘“咯咯”的笑着,说,巴爷爷,我爱上这个小子啦,怎么办呀?
  那就嫁给他吧,反正这家伙也说了,男人女人都已玩厌,喜欢刺激点,来个人鬼情未了。
  可是他会嫌弃我的,我见不得光,不够光明正大,力量又小,不能跟他拼。一拼我就输了。
  不要怕他。你跟他拼命,他就怕了。
  他没命了,便没了意思,还有什么好玩的呢?
  你还玩?正经点,找个男人嫁了算,别整天闭在家里思春。当年,你就是喜欢玩,以致一不小心进了鬼门。
  巴爷爷,不准你提这个。
  好。巴航说完,拍了拍掌。池禺听巴航拍掌的声音暗哑,传得不远,知道是一种暗号,或一种命令。接着,他感到身旁一股股气体在飘摇上升,然后玻璃在拉响,骨灰盅盖在起合。
  代收说,谢巴航了。
  池禺活动了一下身体,说,终于可以不用那么挤迫了,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恺撒,这样不是很好吗?非得凑在一起,累不累?
  巴航说,宛湘,你走那么快干嘛,你来帮帮他们吧。他们还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驱赶那群女鬼的。
  池禺听得前方三米左右处,响起了一阵骨灰盅盖的起合,然后跳下了一个灵体。
  那是怎么一回事?那群女鬼为什么说你们占了她们的地方?代收问。
  宛湘,你比我知道的多,你说给他们听。巴航说。
  嗯,其实,我也知道得不太多,那天,有一个女鬼钻进我的家,要偷取我的小蛮腰,我趁她不提防,把她绊倒了,她便哭,说自己为什么那么命苦,男人没了,头没了,尸骨也不能保存了,好好的正栖息的地方,又给人铲平了,失去了几十年居住的村宅。我便说,这些情况,我也不清楚,与我们无关,你们要寻仇,可以找那些破坏了你们村落的人类,而不是把仇恨发泄在我们的身上。她说,这个我也明白,我们迟早要找那些人报仇的,但当务之急,是让你们不得安宁,早点报梦给家人,把你们迁出,然后这座公墓便得结业了,这样,又是我们的地方了。
  这样看来,清河公墓应该是在一块旧墓地上建起的。代收若有所思地说。
  宛湘继续说着,我想,她也是可怜的人,于是便问,那么谁是你们的仇人?她便咬牙切齿地说,我们已经在报复了。我问,你们会不会连累好人?她说,只要我们的男人回来,否则一切手段都得用上。我问,如果你愿意我们帮忙的话,我愿意联络这里新进来的住户,为你们寻回公道。她摇了摇头,说,你是个好心人,我不烦你了,不过你们一定得走,因为这是我们的地方。她说完后,便钻出了我的家。
  原来是鬼打鬼,就如狗咬狗骨一样……池禺话未说完,肩膀上挨了一拳。池禺故意“呀”的叫了一声,其实并不太痛。
  宛湘,你平时在家里干什么的?我看这里住户稠密,你晚上不出去喝喝酒,跳跳舞,蒲蒲吧,约约会?池禺继续问。
  宛湘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以后你便到我家里住吧?
  对呀,池禺,你以后入赘到宛湘家。她家占地800平方米的三层别墅洋房,面对300米宽的无敌江景,市值超过9千万。巴航说。
  9千万?冥通银行印发的吧?池禺说。
  当然是冥通银行了,难道是中国人民银行?宛湘的声音总是带是嗔笑。
  一旁的代收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会,问,巴航,那么你的那条腿是怎么丢失的?
  大概一个月前,巴航说,我在家打瞌睡,突然脚一疼,立即醒来,已发觉一条腿捏在一个女鬼的手上了。我便让她把腿还给我。她说,你们走吧,不然将灰飞无形,现在是小惩大戒,告诉你,这是我们的地盘,你们不得入内,入者必苦。我说,我可是花了钱进来的,而且你应该去找外面那些独霸一方的大富翁,而不是我等住在集中营的穷鬼。她便说,我们有我们的计划。说完,拿着我的腿钻走了。
  是不是这里丢失身体器官的住户,每一个都是遇到与你差不多的情形?代收问。
  我们开业主委员会例会时,他们讲述的情况都大同小异。巴航说。
  你是业主委员会的主席?池禺想不到阴间也有业主委员会。
  承蒙大家的推举,我刚开始为期五年的任期。巴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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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14:33 | 显示全部楼层
  浓浓的夜色像淤泥一样凝固在空气中,诡异的世界埋藏着深深的诱惑与恐惧。池禺已无心在这间房子里久待了,他捏了捏代收的手掌,示意离开。代收轻轻地应了一声,表示会意。
  池禺说,两位,不好意思,我们得走了,你们拜托的事情,我们会尽心尽力地去办的,至于能否成功,那却不全是人力之所能为。
  池禺在心里想,虽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但身而为人,总是对鬼存在畏惧的,而且现在面对的是一群来历不明有计划有预谋的女鬼,我与代收两人去挑战她们,只能是白白送去小命两条。人家可是有着合理的理由来报复的,我与代收又有什么资格介入阴间的仇杀,并作调解人或维和部队呢?
  宛湘冷笑一声,说,看你这样模糊的态度,你其实是不想帮我们的。你是不是以为只要走出这座房间,便可以安全了?大错!你们两人身上散发着一阵浓烈的腐肉香,这正是那群女鬼已向你们撒上了死亡的记号。特别是你池禺,我已看见你的肌肉长出了蛆虫,正一片片腐烂着从身上掉下来。你在踏足清河公墓之前,已被那群女鬼视为必死之人了。所以你们帮助我们,其实也就是帮助你们自己。与我们合作,你们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不出三个月,你们两人都得死于非命,直至骨肉化于尘埃,也无人知晓。
  宛湘的这一番话完全击碎了池禺心存的侥幸,他只觉得两膝有点软,想倒。池禺说,可是湘大小姐,我们连那群女鬼为什么样要害我们都不清楚,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那么聪明,你一定会查到原因的。巴航拍了拍池禺的肩膀说,年轻人,要对自己有信心,别气馁,我代表清河公墓福寿宫三万住户谢你了。
  既然你说到这份上,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拼着小命全力行动了。不过我有一条件,你们得把宛湘借我们用一用。池禺说。
  “啪”的一声,代收“啊”地叫了一下,说,这是池禺说的话,你为什么打我?
  你们两个是一起来的,打你便是打他。宛湘说。
  放心吧,宛湘,你别多心,我不是说那回事。不过你硬往那回事上想,我也不能阻止的。代收是一个好孩子,从未交过女朋友,现在还是一个童子之身……池禺说得兴高采烈时,一双手已把他的颈掐紧了。这双手是如此的温热热、汗津津,根本就是人的手!池禺大惊失色,我靠!刚说了两字,手松开了。
  池禺说,代收,你现在也这么不好脾气了?说两句便掐脖子,是不是因为美女在前,害羞了?
  你收说,谁让你说那么多废话。
  好吧,那我不说了,今儿个晚上也不开口说出一个字。
  说出一个字,你就死吗?
  是。
  宛湘与巴航哈哈大笑,池禺也醒悟了,一脚跺向代收脚背上,说,想不到呢,果然是有美女的地方,呆子变才子,才子变呆子。
  代收说,我没你那本事,听声音便知道是美女。
  那你是怀疑宛湘不是美女了?
  一团漆黑,张眼如瞎眼,我看不到。
  你们吵什么?宛湘说,我很丑的,你们找另外的帮手吧。
  宛湘,你便帮他们一下吧,有他们,你不会那么闷,而且你还负有驱赶那群女鬼的职责,不能推托。巴航说。
  可是他们老不正经,连我这么丑的一个女鬼也不怕,还时常拿来作笑料。
  巴航说,如果你也算丑,清河公墓没有美的了。你得一边帮他们的忙,尽快查清那群女鬼的来历,一边监视着他们,如果他们敢泄露半点这里的风声,你便杀了他们。
  巴爷爷,你把我卖给了他们。
  不,我只是把你借给他们用一用。
  哼。
  代收问巴航,你那骨灰盅破了,骨灰洒了一地,怎么办?
  没事的,明天负责打扫这里的人,自会收拾干净。
  会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你一条腿没了,一条腿摔断了,现在又被我们弄得家破灰飞的。
  果然是一个好孩子,放心,鬼的能耐很大。骨殖只是阳间在世时的形体,在阴间注重的只是灵魂,所以有形体没形体都无关大碍。用不了腿走路,飘起来就可以了。骨灰的完整,只有对宛湘这样的姑娘才有用。
  池禺问,但是我们看不见宛湘?
  想看我呀,嘻嘻,这要有缘份的。宛湘微笑着说。
  巴航说,你们出去吧,祝你们好运,同时让我们清静一下。
  池禺摸索着先走出了房间。一出房间,腰间的对讲机便吵起来。
  B1,你到哪了?我又看见碑林里的那个黑影了。好像是个女的,走得很快,会飞一样。
  D1,宁祥区几处地方传来敲碑的声音,你听到了吗?用的是像是石头,又像只是一双手掌。
  C2,我看到一个人提着头颅从我的头顶飞过,吓死我了,我顶不顺了,你快来,不然,我宁愿撤了。我不想死在清河公墓内!
  池禺拿起对讲机,问,各位,要A区支持吗?
  没有人应答。池禺看了看旁边身影模糊的代收,说,既然人家不要我们去帮忙,先守着福寿宫,通过了考核才算。
  代收说,这也好,我们守株待兔,兔不出现,我们起码还能倚着一棵树来乘凉打瞌睡。
  池禺左右晃着头,仍然看不到宛湘,只好对着一团漆黑的空气咨询,宛湘,你说呢?
  我听你们的。巴爷爷也说了,我只是来帮忙与监视,并不是来领导或指挥。
  哎呀哎呀,突然,一串串高低错落的呻吟从三楼传来,池禺与代收仔细倾听着。
  不好了,宛湘说,又有住户遭到那群女鬼的袭击,我们得去看看。
  池禺走了两步,觉得身不由己,仿佛有几只手把他推上了围栏,他看看下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这可是福寿宫的五楼,摔下去,即使不死,也得残废,以后还怎么过日子呢?池禺拼命挣扎着。他抱着身边的一条柱子,但几只冷森森的手掌在轮流掰他的手指。池禺感到力气失去得太快。
  代收,帮我!池禺大叫。
  帮不了。我也快掉下去了。代收喘着气说。
  池禺听得自己的手指骨发着“啪啪”的声音。湿冷的水分,让他再抱不紧柱子,“呀”,池禺惊叫一声,被推出了楼外。整个人悬空,急速下坠。池禺张着眼,看见空中一张比漆黑更黑、带蓝泛光的面孔向他展出幸福的微笑。
  池禺伸出手,把手伸得很长,骨节在爆响,捉到了一大团一大团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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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副面孔展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阴冷,从上而下地向池禺压过来。
  就像是寒冷的冬天,有人用一条湿冷的毛巾捂在脸上,池禺感觉异常难爱,气也喘不过来,脸庞憋得红一块紫一块。难道我便这样死于清河公墓?池禺想,我真的应该听父亲的话,回家耕田也好,跟姐夫工作也好,总胜于现在这样即将告别这个世界。
  池禺伸手在空中乱挥,企图抓着一条救命稻草,阻止急剧下坠的速度,但是抓不到。无助中,脚踝处却仿佛被人抓着了,成为了别人的救命稻草,池禺说,是哪个家伙把我作降落伞,还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池禺,我们相识一场,现在虽然我拉了你的腿,过一会,摔在地上时,我便成为你的人肉垫了。代收在池禺身下说。
  池禺这才清楚代收在他的下方,不由大为感慨,说,拉我腿的原来是为我做一张弹簧床,给我毛巾的原来是为我盖裹尸布,这个世界,我看不懂!
  看不懂的何止是你,还有我!我呀,看了那么多的死人面孔,到头来连自己的死人面孔也将看不到了,这不更悲哀?
  好哥们,我们共赴黄泉,十八年后又是一对大唐双龙。
  你们两个小鬼死到临头了,还这么聒噪。来,捉着我的手。宛湘在池禺头顶说。
  我看不到你的手。池禺说。
  伸出你的手。宛湘的语气很急速。
  池禺把手举高了,碰着了一双柔软但冰冷的手。有了着力点,池禺身子一摆,向骨灰楼飞去。两手捉着围栏,池禺这才喘过一口气来。两腿一蹬,蹬不到,脚下还吊着一个人。
  代收,你如果能保住性命的,以后一定要向你的儿子说,你曾经抓着一个人的脚踝在清河公墓的福寿宫上荡秋千。
  荡你个头,我刚才敲在墙壁上,现在恐怕是脑震荡了。
  池禺只觉脚下一松,身体即时轻了,可马上意识到可能是代收支持不住掉下去了,大喊,代收,你回来!
  我在这里呢。代收一边说,一边抓着池禺的手,把他拉了上来。
  池禺躺在过道上,说,宛湘看上你小子了,明明你在下,却让你先上来。
  正说到这里,那张带蓝泛光的面孔又气势汹汹地扑来。池禺惊叫一声,一拳向面孔砸去,哪料那面孔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两排牙齿森森如剑。池禺倒抽一口凉气。眼看整个拳头一定被面孔咬了去,一束头发状的东西在面孔上狠狠扫过。面孔随之消失。
  宛湘,你的秀发很美。池禺说。
  少罗嗦。为了你们,我得罪了阴灵,以后麻烦更大了。我问你们,是谁招惹了它?
  池禺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我第一次看到它时,是在黄河大道。
  池禺还想继续说下去,哎呀哎呀……的呻吟声又响起了,声音仿佛在身边。
  这里应该是三楼。代收说。
  我们进去看看。池禺站了起来。
  池、代与宛湘快进入发出呻吟声的房间时,下面的楼层又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传来。池禺说,代收,你与宛湘照料这里,我到下面的楼层看看。
  宛湘说,你刚刚才死里逃生,现在又一个人去冒险,我帮不了你那么多。
  对,池禺,你不要那么性急,我们三个今天晚上谁也不能离开谁。代收也劝说。
  A区A区,我是B1,有一条黑影出现在福寿宫二楼过道,小心。B1在用对讲机呼叫池禺与代收。
  收到。池禺回答。
  怎么办?代收问池禺,不如我们先搞定那条黑影?
  你听,代收,这房间的声音叫得多凄厉,别争了,快与宛湘进去,把那些女鬼赶走!我没事的,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池禺点了点头,说,我们两兄弟,生死捆绑,祸福一途,有什么危险不能闯过?
  宛湘说,这也好,有事你便喊,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照顾得来。
  那好。池禺一边走一边对代收说,我们对讲机联络。
  如果没什么事的,马上回来。代收的语气里包含着一种浓浓的友情。
  池禺摸黑找着了楼梯,到了二楼。四周漆黑的空气像液体一样流动,人走在过道上倒像是踩着沟渠前行了。真是污水横流,方显坑渠本色。池禺想。
  池禺仔细留意着过道上的响动,可是一点声色也没有。呻吟声也消失不闻了。荷叶的气味随风在福寿宫中出入,池禺感到了一丝生气。
  眼前幻觉一般,有浅蓝的光掠过,池禺心头一震,站定了,想了想,摸着墙壁,转入了旁边的一个房间。
  走了两步,脚下碰到一件物体,发出“叮当”的响声,池禺差点扑在地上。站定了,闻到了一股香油味,池禺想,这里一定有用于供奉神鬼的灯盏,何不点着灯芯,引来亮光。摸了摸身子,没带火机。
  俯身拾起那个物体,圆圆的,有点凉,敲了敲,声音很清脆。这个东西不会是骨灰盅吧。池禺想,随手又把它丢在角落里。
  快把我的尿壶拾回来,你这小鬼!一把苍沉的声音,陡地从池禺前方升起,吓得池禺整个人筛了几筛,语不成句。
  我,我还以为是刚铎国王的头盔。池禺此刻居然想到了《魔戒》。
  你小子过来,躺下,张开口,刚才你的冲撞,弄得我把尿都逼回去了,现在我要把尿放进你的口里。
  阁下贵姓?池禺想溜了,饮尿的事有失尊严呀。
  我是你老爸!你老爸姓什么?
  你老爸一定是姓廖的。池禺恨不得立即转身,一步走出房间,可对方的气息分明喷在自己脸上,自己怎么斗得过这个老鬼呢?
  我问你老爸姓什么?你答我老爸姓廖,那么你也是姓廖的。
  池禺感觉这个东西在移动脚步了。立即转头,可对方一手把他揪住,说,想逃?有那么容易?
  池禺到了这境地,只能全力顽抗,用腿向后蹬,蹬过正着,对方“呀”地狂叫一声。
  这一声惨叫,出自本真,并不是装腔拿捏的,池禺顿时反应过来,接着一拳打在对方的肚子上。对方也向池禺一掌扫来,池禺躲避不及,打在脸上,“啪”一下,清脆利落。
  你是谁?装神弄鬼?池禺喝道。
  我本就是一个鬼。对方又回复初时的声调。
  鬼的声音,我刚才听过来了,飘忽不定的,你的呢?沉实稳重,就是人的声音。是不是想来偷东西?
  小子,让你猜对了,我不是鬼,我是一个贼,是来偷鬼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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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16:35 | 显示全部楼层
  池禺想,从来只有偷花生偷萝卜的,没听说偷鬼魂的。于是奇怪地问,偷了鬼魂卖给谁?万一猛鬼缠身,怎么办?
  卖给谁你不用管,反正我有门路。
  那么,一个鬼魂值多少钱?十个鬼魂一起捆绑式销售,是否贵一点?
  哈哈,你小子问得这么详细干嘛?想与我合作,还是企图抢我的生意?告诉你,这要看货板如何,同时也要看买家喜欢的是什么类型,比如买家喜欢的是漂亮的女鬼,那么一个女鬼起码也得值十万八万人民币。如果是老弱病残,送人家也不稀罕,这是赔本生意。弄不好,还真给缠上了,一头半月便呜呼哀哉。所以干我们这一行是很冒险的,也很凭运气。
  你不觉得干这事很阴鸷,很伤天害理吗?人家死后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你却偷取了他们的灵魂,然后像贩卖非洲黑奴一样贩卖给别人。你赚的是昧心钱,又能享受多少天呢?万一你死后,人家也偷了你的鬼魂,卖给别人,你就一点怨气也没有?
  所以说你不懂,你以为我真的是偷?我只是打救。并不是所有的鬼魂都能投胎的,有一部分人死后只能在阳间流离浪荡,他们有的是因为自杀,有的是因为意外死亡的,它们将被拒于鬼门关外,也有的是舍不得亲人朋友、记念着金钱事业,以致错失了进鬼门关的时间,成为孤魂野鬼。它们苦于这种不安定的生活,会产生把自己卖出去的想法,以获得一个固定栖身的场所,同时为了摆脱自己杂乱而痛苦的思想,于是听命于一个人的指挥,不作他想。
  说的那么伟大!鬼魂不是寄存于骨灰盅内的吗?还需在外游荡?而且什么鬼“会产生把自己卖出去的想法”,都是你说的,谁来证明?
  骨灰盅存放的是骨灰,不是灵魂。有一部分灵魂是进不了骨灰盅的,因为骨灰盅内充斥着阴气,对于阳寿未尽或认为自己阳寿未尽的鬼魂,会形成一种压抑,所以它们宁愿徘徊于阴阳相隔的灰色地带。晚上,它们会附在骨灰盅上,呼出哀叹,集聚成一种声音。这种声音,只有我们济灵世家的人才能分辨出来,否则如你等肉眼凡胎,根本看不到什么,只能道听途说罢了。
  这些鬼魂给卖出去后,对买家来说有什么用途?池禺问。
  粗壮的男性鬼魂用来镇守家宅或作随身保镖,漂亮的女性鬼魂则用来进入他们的绮梦。
  万一买家死了呢?它们怎么办?
  它们会随买家而去。买家投胎,它们也投胎;买家在外游荡,它们也跟着游荡,总之,它们已经是属于买家的财产了。
  它们虽有这样的诉求,但不能证明这种诉求的结果便对它们有利?你认为这种结果对它们有利吗?它们除了把自己卖出去,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让自己在死后活得更加安稳?
  不好意思,我只是一个做生意的商人。哪里有需求,哪里便有买卖。至于结果如何,我只考虑我自己的。货物的结果如何,我管不了那么多。过一个甲子年,在外的鬼魂便可进入骨灰盅内栖息,但60年太久了,一些鬼魂连一夜两夜的孤苦也受不了。
  你用什么方法偷鬼魂,买家又是谁?池禺说不出心中是奇怪,还是愤怒。
  对方没有正面回答池禺的问题了,小子,你知道的东西也够多了,这个却不能告诉你。今天晚上,我得收集十个鬼魂,正欠一个。
  你想怎么样?池禺问。
  那一个鬼魂便是你。
  池禺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小步。他想,刚才还与他谈得好好的,有问有答,原来他是存了心不让自己活着,才把不少事情告诉自己。池禺说,我还正想把你缉拿归案,查出哪一个是幕后黑手。
  咱们济灵世家会受谁的指使?荒谬!知道你命不长,顺便告诉你,济灵四大世家:阴、阳、风、雨,听过没有?
  一派胡言!眼前这个人说的话,对于池禺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但闻所未闻的事,并不代表不存在,因此池禺心内半信半疑。
  我今天晚上是为什么而来的?池禺问自己,为的是应聘保安员呀!保安员的职责是什么?那便是维持秩序,确保一方平安。对方明明是来偷东西的,不管它偷的是看得见的物质如金银,还是看不见的东西如鬼魂,归结起来都是偷。偷东西应该被制止,否则这社会便乱套了。池禺想到这里,大喝一声,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让我动手!
  有本事你便出手吧。对方的语气显得很不屑。
  池禺自始至终看不到对方的脸,从声音听来,对方的年纪要比他大20岁左右。池禺便恃着初生牛犊,首先向对方挥出一拳。对方向左一闪,同时出腿向池禺扫来。池禺听得脚下风声,后退了一步。哪料对方乘其不备,猛然向池禺抛出一袋东西。池禺一手接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轻轻的,冷冷的,有凹凸感。袋子慢慢地现出部分蓝光,池禺细看,竟是一个个蜷缩着的鬼魂!几个幽灵蓦地站了起来,隔着袋子,向池禺伸出尖尖长长的手指。池禺哪看过这样的阵势,“啊”的一声,把袋子抛回给对方,转身便跑出了房间。
  池禺在过道上“咚咚咚”地走着,全然忘记了用对讲机召唤代收或其他的人来帮忙。他心里真的是很害怕,以前坚守的无鬼神理论,在这一刻全都灰飞烟灭连根拔除了。失去了固有的思想,就像失去了家。池禺觉得很彷徨很不安全,想翻过围栏跳下去。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两腿发软,跌倒了。回头看看,一团漆黑,但可听到脚步逼近的声音。声音渐行渐近,池禺看到了那一个装着鬼魂的袋子了。他的心跳动得很快厉害,就像要从他的胸腔冲出来一样。池禺想说话,可根本说不了,舌头动也不能动,一切像一个噩梦一样。我将是这个小偷今晚要收集的第十个鬼魂……池禺混乱、恐惧的思绪中,就只有这一句最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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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0 09: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嘿嘿嘿”,那人冷笑着向池禺走来,袋子里的鬼魂张牙舞爪蠢蠢欲动。池禺用焦急的思想拼命扭动着僵直的身体,他还想与林暗、花开等人一起喝啤酒摸女人屁股,还想与李愁予一起厮磨以后的日子,他不想在还有力量的时候放弃最后的努力。他翻了一个身,身体便滚了起来。原来他正处于楼道口。他一直向一楼滚下去。在楼梯转角处,池禺撞到了墙壁,没有再滚动了。
  滚,我能滚得多远?池禺想。他张开眼,正对着与漆黑的夜色一样漆黑的墙壁。他的手在墙壁处摸索着,划着圆圈,企图能掰动几块砖,好让自己钻出这死亡之地。
  对方的冷笑声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池禺就像一只被绑在屠场上的羊。小子,你走不了啦,跟我走一趟,何苦做人呢?做鬼挺好的,不愁穿不愁吃。对方的话带有诱惑性。
  池禺再看墙壁,奇怪的事出现了。墙壁上出现了一道小小的门,门内空空如也,透着月白的光。这便是空门?池禺惊讶地想。遁入空门,便是遁入这个空门?
  再不能想太多了,池禺连爬带滚往门里钻,他只想逃避后面的危险,而来不及想像前面的是否也是凶险。池禺的头部一伸入门内,身体瞬间也滑了进去。回头时,没有门,也没有墙壁,只有一大片的荷田,沐浴在月色中,舞动着风的影子。
  太神奇了,我又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了。池禺站了起来。他记起在清河公墓的荷花池内,曾来过这块地方,但那时的人呢?
  走在阡陌中,池禺感觉到一种出奇的静。这种静隐隐然藏着不祥的预兆。
  走出了荷田,顺着小径,爬上了一个小山坡,不远处传来阵阵枪声与痛苦的嚎哭。池禺伏在地上,看着发出声音的方向。那里有一株大树,一大群人聚集着,像是在开会。
  池禺尽量隐蔽着向大树靠近。大树周围是一大片长得比较高的黄茅草,大概是秋季了,长长的叶子已开始衰枯。爬到离大树五十余米处,池禺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几十名村民被一群日本兵押着,跪着或坐在地上。这样的情景决不是开会,而是屠杀。池禺看了看大树,这是一株很古老的樟树,清鲜的樟脑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有一个人在树上挂着东西,池禺仔细看着,但看得不太真切,不知挂的是什么。那个人挂了好一会,也没有把东西挂得稳。旁边有一个人粗鲁地抢过了绳子,把那个东西,狠命地向池禺所在的方向掷来,骂道,笨手笨脚,要不老子一枪毙了你!
  那东西在池禺面前滚动着,滚得跟前,池禺捧着看了看,吓得差点晕了过去。这竟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人头上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要认准了目标,以待日后算账。
  池禺急忙把人头抛在一边,全身大汗淋漓。再往前爬了十余米,伏在草丛中,再看时,清楚点了,树上吊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头,血还一滴一滴往下掉。
  月亮很清,天空万里无云。月光照在地上,像照在一面镜子上。池禺心跳加速,更感孤独无助。
  村民被一个一个拉成一排,跪在地上,然后又一个一个村民被拉成一排,站在跪在地上的村民身后,手上都拿着大刀,被更后面拿着上了刺刀的枪的日本兵威吓着,再向外一围还有一群拿着上了膛的枪的日本兵监视着。池禺明白过来了,这是日本兵在勒迫着村民杀村民。
  日本兵在叽叽呱呱地喝令手拿大刀的村民动手了。一个手拿大刀的枪民给刺刀捅了,发出痛苦的惨叫。其余手拿大刀的村民有的向跪在地上的村民斩去,有的则向自己的身体斩去。大树周围顿时一片痛哭啼啼。不到三分钟,跪着的未死的村民也给狞笑着的日本兵给杀死了。然后手拿大刀的未死的村民给卸去了大刀,被捆绑着跪在地上,换上另一批村民来手拿大刀。
  池禺从没看见这么残忍的事情。而杀人的人却似乎在享受杀人的快乐。
  日本兵在编排好村民后,又喝令手拿大刀的村民动手了。喝令再三,手拿大刀的村民都没有动手。拿刺刀的日本兵便往前刺去。有一个村民反抗了,一转身,大刀往前狂砍,一个鬼子的头便骨碌碌地掉了下来。其余的村民看有人带了头,也纷纷进行反抗。但枪声四起,反抗声很快沉寂了。
  死了的村民的头被一个个挂在大树上,人头在绳子的穿套下或长或短地从树上垂落,不仅整个地方,整个时代也充满在悲愤与恐怖之中。
  难道这一切都无能回力,只能任人宰割?池禺的眼睛像要流出血了。不要活在这个时代里,不要活在这个时代里。池禺低声地沉吟。
  不。池禺旁边有一个人坚决地作出了回答。池禺吓了一跳,这才留意到有人已爬在身边了。这人三十来岁,是个很壮的男人。
  那人说,这个时代虽然凄苦,但也只有靠我们才能走出另一个时代。逃避了这个时代的责任,那么下一个时代也不会是好的前景。
  池禺惊讶于此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池禺说,假如有人能把这个时代的人带到另一个时代呢?你忍心那么多人死在这个时代吗?难道他们都该死吗?他们只是一群淳朴的村民,他们与政治与战争毫不相关的。
  不,他们活在这块土地上,他们便是政治与战争的一部分。那人说。
  他们的命运是注定了的?
  不,他们的命是注定了的,改变命的方法是自己争取的运。国运亨昌,有赖民运蓬勃。
  你选择了?
  我选择了。那人说完后,霍地说了起来,向外冲了出去。未至大树,他便给子弹打中了,跌倒在地。
  池禺心中一阵伤感。这个人宁愿为了所处的时代而牺牲,他的生命对于这个时代可能并不算什么,但他的生命对得起这个时代了。既然这个时代的关键词是反抗与死亡,那么就让下一个时代的人在反抗与死亡中查找上一个时代的踪迹。
  池禺不清楚这样轻易地把生命付出,是值得还是不值得,但他知道在慷慨赴死的人看来,是完全值得的。死亡也不过是一种反抗的工具与手段罢了。
  树下的村民给全部杀死了。池禺发觉这些死去的村民,全部都是男的。女人们被驱赶在大树右面几十米的地方。
  一个日本兵往树上叽叽呱呱地叫,大概是喝令树上的人下来。过了一会,从树上跳下了两个男人,日本兵又玩起他们的村民杀村民的把戏。他们给了一个村民一把大刀,让他斩杀另一个。手拿大刀的村民在再三催促下,回头给了那个正嚷着的鬼子一刀,然后抛下刀,与另一个村民往池禺的方向跑来。
  子弹追逐着他们的脚步,有的便在池禺的头顶飞过。一个村民给扫倒在地了,另一个则仍在飞奔。池禺这时真希望空门再现,能让他迅速走出这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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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11 00:06:5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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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31 10:02:25 | 显示全部楼层
  月影泻在河面上,泛起一鳞鳞黄澄澄的波纹。池禺站起来,看见河的上游有一条桥,于是走了过去。走至桥前,发现这是一条用竹搭建而成的简易桥,大概二十米长,一米宽,桥面离河面约四十公分,人坐在桥上,两腿便垂在河里。河流很清很宽很浅,仿佛最深处也不过膝部。池禺想,淌水过河与走桥过河都不失为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桥的末端是一个竹棚子,面积不大,应该是为了村民避雨或歇脚用的。
  池禺走在桥上,竹筒与竹筒间发出清脆的响声,进入竹棚子时,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让人休息的空间。棚内摆着一张大竹桌子,桌子上有两个香炉,香炉上点燃着香烛,香烛后是一男一女两尊泥塑像。火光中,两尊塑像的神态显得很安祥,仿佛在倾听着河水与微风敲击的声音。在这种静穆的气氛中,池禺忍不住向两尊塑像合掌拜了拜。
  走出竹棚,是一片稻田。新鲜的稻叶气息,成熟的稻穗香味,还有偶尔一两声随风而飘起的青蛙鸣叫,让人心旷神怡,不知今世何世。池禺托起一串沉甸甸的稻穗,像捧起一掌金珠子。稻田延伸的地方是一个山岗,杂音便是从那里传出。池禺沿着田基,两腿荡开秸秆,慢慢地向山岗走去。
  接近山岗,池禺已听到了一串串的日语在吼叫。赶忙伏下了身子,避免发出任何声音,过了一会,池禺手脚并用地爬向山岗。究竟又发生什么事了呢?池禺压制不住好奇心。当看到了人影在不远处晃动时,池禺才停止了前进,隐藏在一丛灌木中。
  那是一群女村民,有几十人之众,正被十几个日本兵强迫着挖洞,一筐一筐的泥土便倾倒在池禺左边约十米的地方。日本兵让她们挖洞来干什么呢?难道是在造防空洞?池禺想着的时候,鼻子嗅到了一股异常浓烈的汽油味。池禺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日本兵是让女村民把洞挖好后,便把她们赶进洞里,然后在洞口倒上汽油,燃着,活活烧死或用浓烟让她们窒息致死。
  远处河水擦过堤岸的声音,像揉碎了的茉莉花一般传过来。夜空中万里无云,一轮明月显得格外孤寂。月光仿佛流水一般,随风而泻。所有的女村民已被勒令放下手中的工具,统统赶尽山洞里。日本兵在洞外倾倒了几罐汽油,在汽油上放了几捆木柴,把山洞塞死。一切都如池禺所想像的一样。
  一粒火苗像魔鬼的眼睛般划过神经质的空气,跌落在汽油上。大火迅速上窜,木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浓烟在山洞口积聚不散,山洞内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池禺看得惊心动魄,感觉全身麻痹了。有五个人从山洞内跑出来,全身着火,空气中弥漫着煮肉的味道。四个人被当场射杀,一个人则在日本兵面前挣扎着,直至痛苦中死亡。大约一小时后,火熄灭了,烟散尽了,只有清冷的月亮向大地滴下一串串的蜡。
  池禺慢慢向山岗下后退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到清河村看见的都是血腥的残杀,难道清河村便只剩下恐怖的场面让人记忆了?走了十余米,脚下一滑,人便趴在地上,接着便向山岗下滚去。几颗子弹在池禺后退的方向飞过,池禺急忙站起,急奔下岗。后面是嘈吵的呦喝声,杂乱的脚步声,池禺猜想自己这一次凶多吉少了,很可能回不到文明世界。
  下了山岗,池禺在田基中狂奔,锋利的稻叶把他的手臂割出了一条条血痕。走出了稻田,过了竹桥,池禺仍是没命地跑。进入了一条村子内,一排排的土砖屋整齐地分布着,很有美感,也很有气势。池禺钻进了一条巷子内,看见一座房子的门虚掩着,于是推门而入。屋内静悄悄。池禺想,大概屋主已经死了。月光从天井中落入,一眼水井内盛着天上的一轮月亮。池禺看见厅内摆着一张酸枝木桌子,桌上摆的东西与桥头竹棚内摆的东西一样。两尊泥塑像依然是那样的安祥。清河村的人为什么这么崇拜他们?他们保佑清河村民什么了呢?池禺走近桌子,仔细观看塑像。塑像穿的是古代的服饰,梳的是古代的发型,不是中国人传统祭拜的神,如关公、妈祖、女娲。
  池禺伸手想把塑像拿起来掂掂重量,一声咳嗽在屋内响起,吓了他一大跳。掀起垂在一个房间门前的布帘,池禺钻了进去。房间内有一扇窗子,月光照在一张床上,床上躺着一个病恹恹的女人。
  你是谁?那女人问。
  池禺。
  你来这里干嘛?快点离开。
  我不知道怎么离开了。请问该走哪个方向?池禺此时已看清这女人的面容了,她正是那个在荷田里被日本兵射了一枪的的女人。那么,她的丈夫是何风吹了?池禺想。
  沿着清河的上游走,看见一座祠堂,祠堂左边有一条小路,从这条小路便可离开清河村。千万不进入祠堂内,那是本村的禁地,外人不得擅入,擅入者,后果不堪设想。
  你的丈夫是何风吹吗?池禺想证实一下。
  是的。他现在怎么样了?女人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惜挣扎不起,痛苦地轻咳着。
  他现在很好。日本兵没有能杀死他。池禺不忍心让这个女人再受伤害。
  但他很快要死了,我也得死。
  池禺想,今天是清河村毁灭的日子吗?门外传来日本兵的叽呱声,池禺把床上的女人移到床下,找了一块白布盖在她的脸上。池禺说,日本兵最怕进死人屋子,你忍一忍,如果他们进来看见你时,你就屏住呼吸,装死,蒙过他们。
  女人拉着池禺的手,说,假若你看到何风吹,就对他说,一定要回来把我埋葬,我不想与他分开。
  池禺答应了一声,走出了门外。出了巷子,便让日本兵发现了。池禺只好急急跑向清河,然后沿着清河上游走。走了二十分钟,果然看见了一座祠堂,匾上写着“何公祠”三字。祠堂门前放着两个石狮子,地面用大青石铺砌的。池禺听着日本兵军靴敲地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考虑到继续在路上跑一定会被日本兵抓着或杀死,不如找一个地方暂时避一避,于是他迅速地去推祠堂的门。但门给锁上了,推不开。祠堂的围墙不太高,池禺找了几块石头垫脚,爬上围墙,跳入了祠堂的院子内。
  围墙虽然只有两米高,但池禺下地时居然站不稳,两腿一软,跪下了。站了起来,池禺觉得周围的气氛很阴森,仿佛随时都有身陷死境的危险。不知从哪里冒起的两层雾在祠堂内轻悠悠地缭绕着,一层在脚腕附近,一层在头顶附近,给人脚底透凉头顶发麻的感觉。池禺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硬着头皮走出了院子,走向内祠。祠堂的大厅内,摆了一张更大的桌子,桌子上摆了两尊更大的泥塑像。池禺想,他们便是何今世与金何氏夫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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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31 10:02:44 | 显示全部楼层
  往油盏里注满了油,剔亮了灯芯,池禺看见泥塑像后面的墙壁上有一幅大壁画。壁画是两尊放大了的泥塑像,神态更逼真,色彩更鲜艳。在男性人物的旁边写着:先祖何公今世之肖像;在女性人物的旁边写着:先祖何金氏何氏之肖像。
  祠堂的大厅很大,可以容纳二三百人。池禺想,清河村人召开会议时,多半是在这里举行了,一可以以何氏夫妇的名义下决定;二可以让村民对决定有严肃和畏惧之心。大厅左右各有一道没有安置门板的门。池禺托着一盏油灯从左门进入了一条回廊。回廊中间是一个院子,里面种了些花草,安放了几张石桌、石凳。池禺绕过回廊进入了一条过道,过道两边有很多房间,有的设了门板上了锁,有的则没有上锁。池禺试着推开一个房间的门,里面空空落落的,不过房间里原来还有门可进入另一个房间的。这样一间一间的走下去,兜兜转转,池禺开始头晕了,这不是一座迷宫吗?好不容易,池禺才回到回廊,舒一口气,说,比孔明的八卦阵还厉害!
  把油灯放回神桌上,正想休息一会,然后看看从右门进入的情况是否也如从左门进入的情况一样,祠堂外响起了枪声。池禺连忙走出厅,站在院子中间。日本兵正用机枪扫射着祠堂的大门,但因为大门很厚,用的也是很坚实的木材,子弹只是发出“铮铮”的声音后,便掉落在地上。有一个日本兵爬上了墙头,看见池禺站在院子中央,便大声嚷叫着招呼其他人。池禺情知不妙,急忙后撤,躲在一条柱子后。如果他们追来,便引他们从大厅左门进入,看他们能不能走出迷宫。他在心里盘算着。那个爬上墙头的日本兵向池禺躲藏的的方向打了一枪,子弹从长而又圆的大青石柱子上折射在池禺脚边,冒着滚烫的烟。池禺暗叫一声,好险!
  趁那个日本兵从墙头往下跳时,池禺急速后退到大厅的门侧。从门侧可看到日本兵的一举一动。那个首先跳进祠堂大院的日本兵,长嚎一声,倒在地上,挣扎着,竟然爬不起来。池禺想,这鬼子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给摔断腿了?还是脚板给扎进了玻璃?一层厚厚的雾在日本兵仰着的脸孔上缠绕不散,像一碗浓浓的豆汤慢慢向下倒倒。那日本兵溺水一样,痛苦地扭曲着身体。这时,其他的日本兵也跳进了院子内,看见此情形,不禁一个个面面相觑。有一个日本兵去拉那个躺着的日本兵,不想反被拉得倒在地上。两个人互相纠缠着,张开了口,想喊,但好像一张口便被水灌了。过了五分钟,两个日本兵便没有了动静。
  池禺数了数,总共有8个日本兵跳进了祠堂内,但现在已经剩下6个了。6个日本兵看见同伴莫名其妙地死去,慌张地嘀咕着,有退出祠堂的迹象。池禺也是看得心慌意乱,联想起何风吹曾对他说过,清河村的长老会唤起何氏夫妇的亡灵对违规的村民执行斩刑,顿时觉得身后寒风阵阵。
  有两个日本兵走在院子中央,向大厅张望,池禺虽然身在暗处,却以为对方看见了自己,急急往后退。后退时踢翻了一条板凳,差点跌倒在地。日本兵听得声音,吵嚷着向池禺追来。池禺钻进了左门,经过回廊,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他不敢再深入,生怕迷失了方向,连自己也给困住了。过了不久,日本兵的脚步声在房间外响起,池禺屏住呼吸,准备对方一进门,便推开位于身后两米的一道房门。日本兵并没有推门进来,而是用枪打断了隔壁房门上的铜锁,进了房间。池禺仔细听着日本兵的动静,很快听到他们又用枪打开了房间内另一个房间的门锁。
  池禺以为6个日本兵会因此陷于迷阵内,于是打算离开房间,出大厅,爬墙头,跳出祠堂,但他估算错了,日本兵从另一个房间进入了他这个房间。池禺急忙推开身后的房门,进入了一个只能容纳一张床的房间,在这房间里,池禺又推开了另一道房门。如此,池禺也不知推开了多少扇门,进入了多少个房间,累得身上汗流浃背。直至池禺进入了一个大大的房间,房间内竟有十二扇门,他不得不停了下来。太多选择,反而让池禺怀疑每扇门背后是否都有着一个阴谋。
  日本兵在房门外停下了。池禺从门缝往外张望,6个日本兵好像没有发现房间内还有房门一样,用手到处摸索着墙壁。有一个日本兵拿出手电筒,把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照过了,有几次,亮光打在池禺的脸上,让池禺眼睛一阵发涩发痛,但池禺身前的这扇门仿佛在日本兵看来是隐藏了的一样。
  6个日本兵摸索了几次后,站在进入该房间的房门前,狠命地用手拉用脚踢。池禺想,这门分明是能打开的,怎么现在房门像是给堵死了?十几发子弹向那扇房门射去,全无作用。手电筒的光柱随着日本兵狂乱的手臂乱纷纷地飞舞着。飞舞的光柱中,池禺分明看见一男一女的部分轮廓,这正是壁画上的人物:何氏夫妇!
  日本兵好像也发现这个现象了。几支手电筒齐刷刷射向天花板,天花板上是一幅何氏夫妇的壁画。但这一幅显然不是壁画,因为它会动的。手电筒内的小灯泡一个个相继爆裂,玻璃碎屑向着日本兵眼睛飞去。天花板上的人物突然消失了,但6个日本兵一个个却痛苦地呻吟着,互相扭打着,互相撕咬着,仿佛中了魔一般。
  当一切沉寂下来时,池禺拉开房门,想从原路走回大厅。经过一个日本兵时,一只手抓着了池禺,池禺大惊失色,飞起一脚踢在对方身上。对方身子硬硬的,早死了,估计是死不眼闭,经池禺踢了踢,喉咙中便跳出一个字。池禺听不明白日语,但猜想肯定说的是“鬼”之类的音符。池禺去拉走出房间的房门,居然是拉不开的,拉了几次,撞了几次,房门如千斤闸一般,池禺只好放弃。看着6个日本兵的尸体,池禺感觉死亡的气息也向他袭来。
  再次进入那个有十二道房门的房间,池禺在琢磨着房间内有没有机关或暗语引导人打开正确的一道门。黑暗中,池禺看见有两线萤光在手腕上亮着。细看,原来是李愁予在他出发往清河公墓时为他戴上的腕表。这块表一直不走不亮,为何现在却亮了?池禺看着表,计时针依然没有走,还是停留在原来的位置。十二道房门中,有一道是进来的门,但这一道门虽然可以打开,但其实已经被堵死了,另外的十一道门,哪一道才是通往平安的出口?池禺看着时分秒针都指向12点的腕表,沉吟着说,这是什么意思呢?腕表突然发亮,肯定不会无缘无故,那么,暗示的是什么呢?池禺越想越觉得希望的接近。
  重新站在每扇门前,池禺觉得每一扇门背后既是一种危险,同时也是一种希望,诱惑着人不顾一切地把门推开。十二扇门,就像十二个小时,那么,这个房间便是一块表了,池禺想。计时针指向哪里是否便意味着哪一扇门便是生路?池禺站在房间的中间,伸出手腕,看着腕表上的计时针。可是我该站在哪个方位才是正确的?向东、向西还是向南、向北?池禺在准备孤注一掷时,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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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31 10:03: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是身体开始旋转,还是房间开始旋转了,反正池禺觉得头很晕。决定,一定要下决定!池禺明白继续胡思乱想,自己会疯掉的。从哪里进来,便站在哪个方向!池禺决定了后,摆正了位置,伸出手腕,腕表的计时针指向了左方的一道门。池禺不作他想了,几步赶上前,推开了门。门后并不是另一个房间,而是一团空气,池禺失足掉了下去。
  仿佛只是一瞬间,池禺便落地了。站起来,池禺发现自己竟处于那个墓坑里。艰难地爬上了墓坑,躺着,看着天空中那微弱地发着光的星星,池禺想,这工作是拿生命换来的,如果考核成功,一定要向萧主任要求加月薪。再看看腕表,仍然亮着,时分秒针也分开了,腕表正在走动。池禺看见那三条荧光线,把腕表的周围都照亮了。休息了一会,池禺走下了宁静区。
  晨风很凉,像是等待着阳光的到来。快天亮了,一晚上的劳累得结束了。池禺觉得眼皮很重,想睡。小予怎么会有这块表的呢?她为什么又会预知到我会用得着这块表呢?池禺想像着回家时,看见李愁予的快乐。嗯,是该回家了。
  正走着,对讲机传来呼叫,C区请求增援,我的拍档受伤了。
  池禺听了,立即加快脚步向宁和区跑去。天空已经开始透白了,在宁和区的入口遇到了代收。池禺问,福寿宫没有再发生其他的事?
  我把宛湘送回去的路上,没遇到特别的事情。代收回答。
  小子,宛湘怎么样?
  怎么样?
  别跟我扮无知。
  代收擂了池禺一拳,说,有人受伤了,快去看看吧。
  我先要看看你。池禺说着便回头向代收的位置抓去。
  代收笑着,避开了,说,别玩了,让萧主任看到,我们都会被考核不通过的。
  靠,你这家伙以后就6点半上班吧。
  为啥要6点半?
  池禺扬了扬腕表,笑而不答。
  代收想了想,明白过来,说,晕,你丫太损了。
  走了几十步石级,看到有一个人向他们打招呼,两兄弟于是快步上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说,我是白山水,三十分钟前,我与同伴王家乡在路口处坐着聊天,突然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叫他,于是王家乡便来到这里,想不到却是一去不复返。
  当时,你没有陪他一起吗?代收问。
  没有。他不让我陪着,他说是叫他不是叫我。
  然后呢?代收问。
  过了25分钟左右,我还没见王家乡回来,便爬上来看看他。想不到却看到他已经死在一块墓碑下。我刚才说他只是受伤,是怕你们不来。
  他在哪里?池禺问。
  白山水用左手往碑林一指,说,便在30号墓碑下。
  王家乡是怎么死的?身上有伤吗?代收问。
  你们去看看吧,天还黑,看不真切,只是摸着他身体时,全身都凉了,没有了气息。我一直在附近,并没有听到他发出任何声音。
  池禺三人围在王家乡旁边,脸上不约而同都露出很吃惊的神情,因为王家乡的死相很恐怖,面容严重扭曲,眼珠子像死去几天的鱼儿突出的眼睛,两块嘴唇好像要各走一边一样。代收蹲下身,用手揭了揭王家乡的衣服,说,没有被攻击的痕迹,像是给活活吓死的。
  这时,其他区的待聘保安员也来了,过了一会,萧主任也到了。萧主任看了看尸体,问明了情况,说,公墓自会处理了,你们做得很好,也累了,先回家休一下,等待通知吧。
  白山水问,萧主任,王家乡是不是给鬼吓破胆子而死的。
  你看到鬼了吗?萧主任立即问。
  我看到一些奇怪的现象,譬如我经常看到有人影在公墓内飘移。我怀疑它们是鬼。白山水说。
  是呀,都是鬼,公墓内有十万个鬼,而且还会不断增加的。萧主任面无表情地说。
  经白山水一说,其他的人也说了昨晚遇到的怪事。萧主任也只是阴着脸,然后说,在公墓内看着那么多墓碑,难免会有鬼影幢幢的感觉,你们都不要再说了,读那么多书干嘛,都是白读的?这世上本没有鬼,疑心多了便有了鬼。记着了吗?把钱塞进你们的口袋里了。
  正在这时,一串警铃向公墓飞奔而来。在众人向黄河大道眺望时,两辆警车已经来到了宁和区。萧主任气愤地问,是谁报的警?
  是我,白山水说,我看见王家乡没了呼吸,于是便报了110……
  还未等白山水说完,萧主任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说,王家乡死了,你怎么不跟着他一块死?你报什么警?未经我同意,竟敢擅作主张?
  白山水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捋起衣袖,作势要与萧主任对打,说,姓萧的,你什么货色,居然敢打老子?别以为我来应聘,我便什么也要听从你的?哪里不能找到一份工作,你丫居然狗仗人势欺善怕恶?我报警怎么了?报警有罪吗?报警会把你姓萧的拖进囚房吗?
  萧主任大概平时威风惯了,此时气得满脸涨紫,但毕竟见的事多,情绪很快调整好了,缓和了口气,说,白山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家吧。
  走便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里那么多鬼飞来飞去,跪我也不愿在这里打工!白山水说完便顺级而下。
  萧主任说,白山水,你绕那边的路离开吧。
  我行得正站得正,干嘛要绕来绕去兜路离开?白山水说着的时候,几个警察已经快来到跟前了。
  池禺早认出了花亮,趋上前,说,你也来了。
  晕,你小子在这地方说这话,吓人呀?花亮说。
  萧主任与上来的五个警察握手后,说,公墓里有人出了意外,麻烦你们照料一下。然后指着王家乡的尸体,说,就是他,好像是中风死的,公墓会对死者作出合理的赔偿。
  花亮看了看死尸,说,像是中风,但得检查过后才能确实是否如此。
  萧主任把花亮拉在一边,小声说,能不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你们把车开回派出所,或继续巡逻,这里的事由公墓和死者者家属私下解决。
  花亮连忙摆着手,说,不行,这样不合规矩?我们既然来了,这事便由派出所负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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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4 20:48:1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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